格利特没有露出一丝疲倦,但实际上他的状态已经糟糕到了极点,失血过多的身子已经让他的眼睛有点模模糊糊的看不太清楚,汗也像是已经流干净了,他觉得有点冷,想回到自己柔软的被窝里好好睡一觉,想吃母亲的煮的玉米浓汤,他真的很累了,生死之间的战斗或许会让人专注精神,但今天一整个中午都在生死边缘,他实在快支撑不住了。
他顶多再打一场,之后不管是死是活也无所谓了,他好想好想休息,但绝对不能是现在!
格利特绷紧全身肌肉,让自己继续维持清醒。
看着这个实力强大又意志恐怖的少年,米特的不安越来越强烈,剩下的两个手下也紧张的看向格利特又看向他,他知道这两个没用的手下已经丧失了战斗的意志,现在只是抱着捡漏的心思,硬撑着没跑罢了。
米特觉得自己只要继续耗时间就行,等这个小鬼力竭倒下的那一刻,自己再上前给他致命一击,这才是最正确的判断。但他生存多年的直觉告诉他,不能再拖了,再拖下去,绝对要出变故。
他用手抓起一个瘦小的强盗猛地向格利特扔了过去,借助视线被遮盖的瞬间,也抓起另一个强盗冲向了格利特。
格利特狠狠的咬了一下舌头,新的痛觉重新刺激着他麻木的神经,为他换来了一丝动力,他用力扭动身体躲开了这个闭上眼睛哇哇乱叫的强盗,这个强盗直接用脸撞到了格利特身后的厚墙上,牙齿也被崩掉了几块,痛晕了过去。
但另一个强盗被丢到了眼前,格利特本来想用同样的方法再躲开,但比那个强盗更快接近自己的是那个强盗身前盛开而突出的剑刃,他已经很疲倦了,疲倦到难以察觉潜藏起来的危险,也没有想到对方这么果断就杀掉了自己的手下。
米特一脸狰狞着拿剑顶着昨晚还在一起喝酒的好兄弟刺向了格利特的胸口,他知道格利特已经没有余力和时间再躲过自己这蓄谋已久的一剑,但不可置信的一幕还是发生了,他看到格利特伸出手抓住剑的前端,用力向左下方推了一下,然后就是刺入肉体的熟悉感,但捅进心脏的感觉却并没有感受到,米特知道这一剑不是致命伤,正想拔出剑再捅上一次,但却被格利特用另一只拳头打到了眼睛上,还有股怪异的力量在眼球内钻来钻去,下意识捂着眼睛退开了身子。
格利特推开面前这个不知所措就被捅死的强盗,连带着捅进去半截的剑也被对方拔离了身体,他只能又痛又叫不出声的嘶哑着, 此刻每呼吸一下全身的疼的不行,但他还是不停的喘着粗气,防止会休克死。
他已经无法站稳,满脸是血的靠在墙上。骨头发出了已经支撑不住的嘶鸣,但格利特知道现在是自己唯一也是最后的机会。
“……啊啊啊啊”格利特像是一头发狂的野兽,借助墙壁的力量发起最后的冲刺,他低着头拔出了血红色的剑,碧蓝色瞳孔和全身上下鲜红的颜色对比出完全不同的感觉,他的目标是米特毫无防备的心脏。他的剑刺了进去,正对胸口,但被米特肥壮的的手紧紧的握住,跟刚刚他拦截对方那一剑时一模一样。
他已经没有力量了,只能垂着头看着米特一边捂着受伤的眼睛流泪,一边听对方涨红了脸,的用粗俗的词汇辱骂着自己,但就连这些词汇,都难以听的清晰。
然后格利特就被一脚踢的撞到了墙上,彻底的瘫倒了下去。结果还是差一点,剑刃不够深入,没有刺破这个强盗头领的心脏,想到自己马上就要死在这里,格利特不免有些难过,泪水混着鲜血流了下。
他还有很多风景想看,他还想和去骑士学院学习剑术和魔法,他还想看更多的书籍那里面有很多美丽的世界,父亲还在和魔兽战斗,母亲还在等他回家。
他不想死,他真的不想死。
只有在这时候,格利特才像个正常的13岁的孩子。
他模糊的看着米特拔出剑,骂骂咧咧的向自己走来,但自己已经听不清了,身上的任何地方都动不起来了,能在这最后关头勉强睁开眼睛已经是极限了。
但这份极限,似乎也只能见证自己命运的终点。
米特举起来剑,愤怒和狂热让他浑身充满了力量,这下终于能杀死这个恐怖的小鬼了。
他的剑挥落而下,血液随之从胸口绽放。
“嗯?”
他的剑并没能命中格利特,而是砸到了对方脸旁的墙壁上。
他失手了,真正意义上的失手了,一把弯刀将他粗壮有力的手臂斩了下来,让他这一剑落空。
而且一把剑从背后贯穿了他的胸口,他的胸骨血肉和厚重的脂肪层仿佛没有产生任何的阻碍,证明对方有着绝对的力量。
米特麻木而绝望的扭头看去,一双幽黑色瞳孔和发丝进入了自己的眼睛,血液从咽喉中涌出,他用最后的力量说出一句憋屈到极点的话语:“你特么谁啊?”
“我叫赫莱尔·晨星。”对方麻木的回应着。
……
凝视黑夜,倾听死寂
唯有黑夜才能审判光明
因为他们最为相似。
……
活着的记忆大多数暧昧且不清楚,赫莱尔年轻的记忆中大多都是在干活和在昏暗的房屋中照顾自己病弱而温柔的母亲。
从他出生的第一天起,他和母亲就被遗弃了,一切都是他害的,是他毁了一切,他有一双象征不详的漆黑瞳孔和乌黑的头发。
“这是神对你的诅咒,你应该做更多的事情清洗你的罪孽。”每个认识赫莱尔的人都这样说着。
身为商人的父亲也早已离他而去,只有母亲不嫌弃他,但母亲的身体和精神也很快就到了极限。
她爱赫莱尔,但她也恨赫莱尔。
她是在冰冷的床上呢喃说着“自己是远古某位国王的后裔,王没有忘记自己的子民,只要一直坚持下去,王就会从远处归来将我们从痛苦中解救。”
然后就会温柔的摸着赫莱尔的头,然后流泪,手也移到赫莱尔的脖子上,用力的掐下去。
“只要杀了你,他就会重新爱我,喝着我们当时一起爱喝的热乎乎肉汤,重新让我睡在柔软大床上,都是因为你,因为你!!!”
赫莱尔不会挣扎和躲开,因为他早已习惯,等母亲不再难过,又抱着他一边哭一边道歉,赫莱尔才慢慢拍着她的背,让她逐渐冷静下来,像是哄小孩一样让她睡去。
赫莱尔没有对活着的感觉,也没有去寻死的热情。如果母亲掐死自己就能得到救赎的话,自己也乐于奉献自己的生命。
但父亲早就娶了新的女人,生了新的孩子。
他不会再爱母亲了,赫莱尔很清楚的感觉的到这个悲哀的事实。
所以他不能死,起码母亲还活着,他就绝对不能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