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森的女儿的瞳孔长得很大,恐惧而缓慢的向后退去。
拉特感觉到身边少女的异样,以为是她想摆脱自己的手。顿时怒气涌了出来,借着酒劲抽了那个少女一巴掌。
“你忘了你爹的生意是谁在照顾,臭女人,竟然敢坏我的兴。
好了傻大个,我也没揍你的兴致了,问管家领着你的铜币滚吧。”
拉特看也没看赫莱尔,随意的吩咐着。
“我决定今天的拳法演练的对象临时更改成这个臭女人。”
赫莱尔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为什么这个贵族少爷突然之间就要打人,偏偏还是自己的妹妹,四周看去,其他少男少女要么装作没看到,要么反而在一边欢呼怂恿。
赫莱尔皱了皱眉头,心想着以自己的身份,肯定也说不上什么话,而且这个贵族打人也不痛,应该也没那么过分,自己还是别给自己惹事,早点领了钱走吧。
但当赫莱尔刚要迈开脚步的时候,那个拉特少爷已经借着酒劲全力一拳打到了破森女儿娇弱的鼻子上,虽然力气不大,但也打到了要害位置,眼泪和鼻血混杂着一起流淌出来。
明明痛的不行,但少女还是低下头捂着口鼻,不让自己发出声来。
拉特少爷见了血,反而变得更加兴奋了起来,因为喝酒而涨红的脸看上去有那么几分狰狞的样子。
其他那些少男少女,没看到的继续装作没看到,怂恿的在一旁更加激动的呐喊助威。
拉特少爷兴奋着又一拳要打上去,不过这次有一只手抓住了他。
所有人都愣住了,拉特少爷愣住了,围观的人少男少女们愣住了,破森的女儿愣住了,连这只手的主人,赫莱尔自己都愣住了。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拦着对方。
拉特很生气,于是他打算抽出手打算先教训这个不知死活的傻大个,虽然帝国现在对贵族的权利限制很大,不过只要不闹出人命或者不被发现就问题不大,顶多赔点小钱,这对贵族来说根本不算什么。
但他已经使出了浑身的力气,那个在早上被自己打的毫无还手之力的傻大个,现在却像抓只虫子一样轻松的抓住了他。
“拉特少爷,对不起,我这是…这是…”
赫莱尔拼命想解释一些什么,但又实在是不知道说什么好。但他已经忘记了,这时候最好的道歉方式是起码先把抓着拉特少爷的那只手给松开。
喝醉的拉特少爷一脸重影的看着赫莱尔,明明一只手已经彻底没法动了,一般人在这个时候早就已经认识到了根本上的力量差距,但他还是没有清醒,另一只手甩开破森的女儿,怪叫着打向赫莱尔的脸。
赫莱尔看着自己的妹妹被摔倒在一边,心里更复杂了一些,将头往下低了低,喝醉的拉特少爷也没感觉到什么不对的地方,那一拳本该打在赫莱尔脸上的全力一击,现在变成了精准的轰到了赫莱尔的头上。
以卵击石。
赫莱尔的头哪怕用贫民区里最硬的石头去砸,也不见得有什么事,更别说什么一个肥肥胖胖的拳头。
但赫莱尔虽然没事,拉特少爷可是要难受死了,非但一只手现在还让赫莱尔紧紧的抓着,另一只手现在也明显肿了一圈,他好想用另一只手揉揉那只手,但就是死活挣脱不开,拉特委屈到了极点,直接哭了出来。
“呜呜呜,放手,你给我放手,好痛啊,呜呜呜,你这个下贱的奴隶,我一定要让我爹杀了你,呜呜呜。”
围观的人群也惊呆了似的看着亭子中间,看着拉特少爷哭喊着的难看样子,再看着那个面色一脸惊慌,却身材高大的恐怖身影,陷入了一股无比荒谬的感觉。
在这个贵族欺压平民都要小心翼翼不敢触碰底线的年代,平民自然更没有可能去找贵族的麻烦,贵族主动找平民麻烦和平民先找了贵族麻烦贵族再合理的报复回去这完全是两个概念,虽然不会直接让你死,但可能也好不了太多,尤其是像赫莱尔和他母亲这种情况,根本不可能经受的起贵族合理的报复。
但他还有一线希望,只要自己的妹妹站在自己这边,旁边这么多围观的人,只要有一个人能作证,那他就不是主动出手了,他就会变成了一个保护妹妹不让她受欺负的哥哥。
于是他看向自己的妹妹,挤出了一个十分难看的笑容。
“你这个怪物,真不敢相信你做了什么,快把拉特少爷的手放开,疯子。”妹妹尖锐而崩溃的声音在耳旁响起,将他的幻想瞬间击碎化为泡影。
“你果然是诅咒的恶魔,几年前你就伤害了我的父亲,现在又伤害了可怜的拉特少爷,如果不是我们这么多人在这里,你是不是都想杀了拉特少爷,来满足自己一直伪装的邪恶灵魂。”
赫莱尔不可置信的看着自己的妹妹,那副声泪俱下的样子让赫莱尔的内心感到空荡荡的,四周看去,其他少年少女也在说些什么,应该都是些差不多类似的话,但自己已经听不清了。
赫莱尔觉得自己心中的某些东西碎掉了,名为感情的东西脱落了一大块。
他不知不觉间已经松开了拉特少爷被捏的红肿的手腕,缓缓的向屋外走去,闻讯赶来的皮特管家吓了一跳,一脸慌张的赶快派人把拉特少爷送去就医,但看着拉特少爷狼狈痛哭的样子,皮特管家的眼里有一丝嘲讽和厌恶的情绪隐藏在其中,没有被任何人发现。
拉特的家里虽然还是贵族,不过相对来说已经比较落魄了,再加上最近几十年投资的生意都出了些问题,甚至连自己的私兵都没有,只能掏钱雇佣上几个钱的流氓打手去抓住赫莱尔狠狠的打一顿。
这件事一旦交给羽蛇镇的卫兵就不算什么大事了,起码拉特少爷也没受什么重伤,就算因为平民出手伤害贵族,顶多也就在牢里吃些苦头再当面赔礼道歉,所以自然不能这样处理。
赫莱尔也知道这些贵族的做派,也没有想着躲起来之类的,如果自己躲起来,多半会去寻找自己卧病在床的母亲麻烦。
他故意走上了街头,走进商业区,走在了显眼的位置,这样后面那些人就会一直跟着自己,一时半会不会去自己家里。
但天总会黑,赫莱尔的心像是被绑起来用火柴一根一根的燃烧着,高大的身体徘徊在街道上,看着远方的夕阳逐渐坠落,他不知道自己将来的生活应该怎么办,给母亲的药今天也买不了了,惹怒了贵族,自己以后基本上不可能找到零活去做。
‘要不带着母亲逃走吧?’赫莱尔的心中升腾起这个选项,但又快速凝固起来,化为更加浓郁的苦涩。
他又能跑去哪里,不管任何地方,只要顶着这头乌黑的头发,结果都是一样的。
在赫莱尔痛苦的思考着的时候,繁华的商业街也慢慢的空无一人,商人们赚足了钱或去参加贵族的宴会,或去春巷里潇洒一番,或看着自己的家人幸福的吃着晚饭,谈论着今天的趣事。
这些人幸福的身影,化作温暖而刺眼的灯光倒映在赫莱尔的眼中。
他只能在越发浓郁的黑夜中捂着自己饥饿而空荡的胃,看着浅薄的月光侵蚀着他疲倦的灵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