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
柳志军叹气。
纯粹就是闲出来的毛病，他在沪海介乎于有事没事的状态，不是为了爷爷的事情始终介怀，而是要不要在沪海定居，让他心里很是为难，他舍不得已经学习工作了好多年的星城，无论是早晨嗦的那碗热气腾腾的德哥米粉，还是夜晚的那份繁华热闹的香江夜市，无论是满街的辣椒味道，还是那一口道地的方言，还有一帮多年结交下来可以随时喊出来宵夜泡吧和K歌的满哥和坨坨妹子们，一切都已经深深地刻印在他的生活之中。
他在沪海的生活，与长沙相比，仿佛是另一个世界。虽然这里也有夜生活，有美食，有朋友，但总有一种说不出的疏离感。他无法忘记长沙的夜晚，那一片灯火辉煌，人声鼎沸，以及夜晚街头的那份热闹和活力。
他思考着，是否应该回到长沙，回到那个过去属于他的城市。在那里，他有熟悉的生活，有亲密的朋友，有热爱的工作，有那份归属感。然而，他又舍不得沪海的一切，这里纵然有千分不习惯万般不适应，但是这里有母亲在，母亲已头发花白，渴望着和他生活在同一个城市里，弥补这么多年分离的亲情和陪伴。
生活总是充满了选择和放弃。柳志军知道，作为成年人，他其实内心中已经做出了决定，他需要的是找到属于自己在沪海的生活方式。
他需要思考，需要衡量，需要权衡利弊。他知道，无论他做出什么样的决定，都会有得有失。但他也知道，无论他选择什么样的生活，只要他用心去生活，去努力，去追求自己的梦想，那么，他总会找到属于自己的幸福。
柳志军再次叹了口气，然后开始在键盘上敲打出他的思考和纠结。他知道，这是一个需要时间和思考的问题，但他也相信，只要他用心去寻找，他会找到属于自己的答案。
接到赵灵灵打来的电话，柳志军颇有些诧异，他以为倪老当时只是跟远道而来的小辈客气一句，并没有当真，毕竟那是去见一面都会有有关部门上门来做笔录的人家，已经无法用什么大户豪门来形容的存在，不是自己家能比的，毕竟爷爷也不在世了，即使以前彼此有点什么瓜藤柳叶情，随着老人的离世也不会再有什么联系，这样的故事虽然在现实生活中他没什么机会遇到，但是在同行们的小说里面那可是见识到太多了。咳咳，如果两位老人生前还为孙辈定下了婚约，那既视感就更加强烈了。
打住，打住！作为一种职业习惯，柳志军的脑子已经是网络小说的形状了，在接到电话的五分钟内，写好了都市赘婿文的故事梗概、人物设定和前三章的细纲，想好了剧情点和钩子，预设了大结局，就是投到哪个平台还在犹豫……
但是能接到电话柳志军还是很高兴的，这意味着对方对自己的重视，说不定自己一直困惑的爷爷身份的问题，就可以得到了答案，他换了一身出门见客的衣服，手机上查了最快的路线，还是地铁最快，那就坐地铁过去，就这么愉快的决定了。
赵灵灵在医院门口接到的柳志军，这是在电话联系的时候就约定好的，到了打电话，然后让赵灵灵来接他，虽然柳志军也认得路，但是门口的值勤人员那一关能免还是免了吧，主动一点，避免麻烦。赵灵灵带着柳志军快步地向住院部的特护楼走去，一边在路上向柳志军介绍倪老目前的身体情况和需要注意的事项，两个年轻人事先做好了一个沟通，天南地北的一对人，因为一个是不久前刚失去挚爱的亲人，一个是一位亲人的挚爱即将离她远去，在陪伴老人的这个话题上，他俩的思维居然比较同步，一些新梗丢出来对方也能接得住，居然还有异口同声的现象发生，让两人停下脚步互相多看了一眼，最后达成的共识就是以老人家心情愉悦为方向，让老人家满意不抱遗憾是最终的目的。
柳志军没有提上次见面被有关部门上门喝茶的事情，赵灵灵也没问，而是事先主动就考虑到了，她冲两位安保人员微微点头致意之后，就带着柳志军直接进了病房，这是由于情况特殊，她事先就做了沟通和报备的缘故。但两人一路走来并没有注意到，医院里的年轻人比往日多了不少，分成三三两两的不同小队，就在相对固定的地方闲逛和站立着，悄悄地观察着进出的人群，隐隐地拱卫着特护楼及其周边区域的方向。
在赵灵灵的引领下，柳志军走进了倪老的病房。倪老早在病床上坐好等候，他比上次见面的时候显得憔悴很多了，但眼神依然明亮，态度亲切如初。倪老微笑着点头回应柳志军的问候，并亲切地招呼柳志军在一旁的凳子坐下，让赵灵灵拿出房里的饮料和水果来款待他，然后就又拉起了家常。
倪老说话好听，思维状态也非常清晰稳定，尽管语速比原来有些许的迟缓，但他的谈吐却一如既往地富有亲和力，虽然他是一名非常有声望的资深神职人员，但他在和柳志军的谈话中并不会引经据典地来评点话题，不是那种让人们对老人的人生智慧体会深刻的对话，在这次的聊天过程中，他依然是平易近人的倾听，听小柳介绍柳家现在的基本情况，自己的人生经历和取得的些许成就。
令柳志军震惊的是，倪老居然是个会玩的老头子，动漫、游戏、还爱看网络小说，说起几本知名的网文作品也说得津津乐道，对网络文学评价还比较高，认为网络小说实际上是我们国家源远流长的通俗小说一脉相承，只是在信息化时代全面发展进化，在现在的娱乐进程，让人们继续培养和保持着阅读的习惯，也是功不可没。
啊！这个老人家真的太好了，他经历了那么多人生的起起落落，但在孩子们面前依然能够保持一颗平常心，即使他深知留给自己的时间已经不多了，但内心还是充满了平静和满足，并深深地感染着面前的这两位竭尽全力哄自己开心的年轻人。
柳志军假装熟练实际略显笨拙地问候并祝福倪老的健康状况，倪老并没有显得过于担忧。他坦然地告诉两个孩子，生老病死是人生的常态，每个人都会经历，他经历的一切在这世上几乎都没有留下什么了，首长、战友、亲人、师长、朋友、同事，同时代甚至有所延续的社会关系，都已经所剩无几了，一个人活得久了，就只能看着身边的人一个个远去，实际上当他们逝去的时候，自己也正在被这世界所抛弃了，多活了这么多年，也早就看淡了这些，即使惦念着赵灵灵这个孩子，但也不会表现出来。
话题只是在倪老身上飘过，就又回到长辈对柳志军的关心上了，讲到柳志军在沪海的这段日子的生活，并在有意引导下迅速地从吃得习惯吗过渡到了住的怎么样这个国人都非常爱聊的话题上了。柳志军告诉倪老自己刚刚打定的主意，自己准备在沪海定居下来，现在在找合适的出租房准备租房子过渡一下，因为母亲为自己准备的一套房子还是毛坯需要时间装修。
倪老对柳志军定居沪海孝敬母亲的决定表示肯定，并怀旧说到了解放前沪海市区街道市政房产的事情去了，赵灵灵就在边上笑，柳志军心领神会到了就问小姐姐何故发笑，赵灵灵就讲起大沪海解放前的房子这本经。
解放前，沪海是亚洲第一大城市，那个时期吸引海内外人士和财富聚集于此的，代表不同国家建筑风格的，承载着一段段历史记忆和故事的老洋房现在还遗留下来很多，漫步在梧桐树隐映下的道路上，沪上老洋房梧桐婆娑，安静优雅，有如美丽的世外桃源，让沪海有“万国建筑博物馆”的美称。这样的话呢，现在网上跑出来好多号称是大老爷家的后代呐喊自己祖辈这栋房子那个产业都是自己家的之类的话语…
但这些人不知道的是，其中有好几个问题，问题一就是，当年当时沪海租界当局并无真正意义的“地权”，所以，租界当局的地产开发多是使用“租地造屋”方式来进行。大小业主也多是以“租地造屋”获得地权来建房。就此地权上所建房屋，在出售时，就多是以“顶金”之称来交易房产的物权。抗战后虽然租界没了，但“顶金”这种交易出价方式仍在民间延习着，实际上使用权和地权是分离的，这种情况和香江目前的现状是非常类似的；问题二是一的延伸，当时沪海的中高端房产很多实际上是当时某大型跨国公司沙迅公司对外出租的产业，租的房子何来产权；第三就更让这些自视甚高的人破防了，解放前真正的老爷们在仓皇逃跑前，大多会把自己家的房产托付给了家里比较心腹的管家、马弁、司机之流暂住代管，只是后来老爷们再也没回来，仆人们雀占了鸠巢，最后这些人声张对房屋的所有权时就一句，我家在这住了多少年了，街坊四邻都认识，但佐证材料是一样都拿不出来的…
灵灵说到某些孝子贤孙丑态时被倪老打断了，他轻描淡写地说了一段话，却让柳志军为了难。
也不是这么说，金陵路那边的柳公馆你晓得不？就是现在开了家私人会所的那个，那其实当年就是小柳家的产业的啊，他们家当时真的是沪海的豪门望族、富贵人家，和网上朝天空喊的那些人是不一样的。
…吃瓜吃到了自己身上，让柳志军有点懵，他只知道爷爷应该是有点厉害，和倪老也是有点渊源，也希望知道一些自己家族以前的事情，但是在沪海的大街上曾经有栋楼，还是超乎了他的想象力。
哎哟，柳公馆啊，我知道的啊，以前还在那里吃过饭，那房子，啧啧啧，不是至少值好几千万啊，边上比它小的房子，前段时间挂拍都标了大八位数，赵灵灵惊叹道。
柳志军眨了眨眼，并没有被这仿佛中大奖的消息给砸晕了脑袋，他完全是从心跟随本能的表示，那房子爷爷是知道的，就算有那也是爷爷的，爷爷没说那就是没有，爷爷没跟后代说过必然是有他的理由，这事以爷爷的态度为准，爷爷都没去要的产业，关我这个做孙子的什么事啊，雨我无瓜，知道了，算了吧，就这样，解放前的事情不值一提，过去了就过去了。
那可是财富自由的一栋楼啊，一般人骤然听说了都会感觉中了大奖一样脱胎换骨，不一般的人至少也要打听打听这里面的来龙去脉才是，更何况还有很多会相信秦皇打钱、黄金解冻还有故宫一件我一件，我这件是故宫那件的老公的家伙，能做到像柳志军红尘不染这样的真不多。
他如此洒脱的态度倒是让倪老和赵灵灵都沉默了，趁着这一会，柳志军终于向倪老开了口询问，爷爷到底是什么样的人物？
倪老缓缓地闭上了眼睛，仿若是回忆那段峥嵘岁月，酝酿了一会最后才缓缓回答道：许多人都会有一个类似于仗剑走天涯的梦想，我因为工作忙没去，但你爷爷实现了，他是一个有很多故事的人。
哎呀，这个答案也挺出乎柳志军意料的，因为爷爷从来也不说，按照爷爷过去的经历、所属的部门和他老人家的年纪，现在知道爷爷的过去的人除了眼前这位倪老，其他人还真的不知道要去哪找，这么难得的机会，而且看上去倪老的精神还不错，谈兴也是有的，而且边上的赵灵灵也是很有兴趣的样子，柳志军决定继续问下去，能打听到多少是多少，毕竟是自己的爷爷，对他老人家的过去一无所知，也说不过去啊。
柳志军正待要再问，病房的门被推开了，赵灵灵的妈妈李建华走了进来，她先是很有礼貌的和柳志军打了招呼算是认识了，然后也不避讳柳志军的存在跟倪老说，受中央的委托，协商会的穆副主席专程过来探望病情，很快就要到医院了。
柳志军一听马上就直接告辞，有那么大的人物要过来，自己继续待着怎么都不合适了。眼看今天就到这了，没想到最后倪老安排的一件事让大家都挺意外的。
灵灵，你送小柳出去，小柳来一次沪海也不容易，咱们要尽下地主之谊，待会你就带着他在沪海转转吧。
不知道为什么，在这样的时刻，倪老要把在身边自己照顾的孙女支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