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雪年不是个好东西。
盛雪年知道自己不是个好东西。
他自幼在花坊长大，见惯了人间的悲欢离合，心知再光鲜亮丽的人私下都有不可见人的一幕。
后来被师尊带到修真界，又知道了连仙人都避不开这类阴私。
掌门师伯明华灵尊看似正直无私，却无法对他那堕魔了的大徒弟动手，盛雪年曾撞见两人会面，明华灵尊嘱咐徒弟避开黎夜真人。
二师伯秋叶灼，看起来率直良善，实则常对他这么个练气期使绊子，嫉妒他得师尊青睐，偏偏此人又是个胆小鬼，不敢靠近师尊。
三师伯擎苍……
这个倒没什么古怪的，但一个如此魁梧的汉子居然是下面那个，凌霜真人真是好胃口！
还有他亲爱的师尊，近几年越发正人君子，实则当初师尊把他当炉鼎，给了他阴阳合欢赋这样的功法，让他好好练。
想到这里，盛雪年心中阴暗悄然滋生。
他是为师尊而生的炉鼎，合该完成师尊当初的愿望。
“多谢道友出手相助。”
低醇的一声感激打断盛雪年的沉思。
顾时黎拱手一拜，之后递上朱颜果：“若非道友，刁某必定要埋骨此地，这灵果便送予道友吧。”
盛雪年不悦地看了眼白蛇：废物，怎么没杀了他？
白蛇打了个哈欠，朝主人传达出一个意思：此人好看，舍不得。
好看？
盛雪年微微一愣，这人长得确实周正，但绝对跟好看这两个字沾不上边，尤其媚蛇也各自有自己的偏好，自家这只从来没夸过擎苍好看。
但他又知道，小白看人不只是看外表。
盛雪年想到某种可能，心砰砰跳了起来，靠近男人低头嗅了嗅灵果，实则在嗅这人的身上的气味。
熟悉的冷香萦绕，他眸色幽深起来。
果然……
他一共只在三个人身上嗅到过这种味道，师尊，黎语，和出现得太过恰巧的眼前人。
盛雪年蓦然一笑，云淡风轻道：“路见不平罢了，方才还犹豫会不会是合伙骗我过去，现在看来，是我多想了。”
他恋恋不舍地看了一眼朱颜果，艰难拒绝道：“这东西阁下还是收回去吧，我怎能挟恩图报？”
“出门在外，小心是应该的。”顾时黎怕他用朱颜果炼丹吃，以后都保持现在这个弱柳扶风的样子，连忙把灵果收回去：“既然如此，我就送恩人些别的东西吧。”
他取出一块雪白的木头：“早见山中偶遇的奇木，有平心静气之效。”
盛雪年：……
这种对养颜丹唯恐避之不及，生怕晚一会他就会吃下去的态度，也跟师尊和黎语一模一样！
微微一笑没再拒绝：“那就恭敬不他如从命了。”
见徒弟收下，顾时黎眼中浮现出笑意。
【我徒弟进退有度，既不挟恩图报，也不过分抗拒别人的感激，真棒！】
早知道，如果他非要拒绝，反而可能让受恩的人一直惦记着这事，对修行不利，还是像现在这样原地恩怨两清为妙。
凌霜：【……】
你高兴就好。
顾时黎只是随口一说，并不需要有人回答，主动告诉徒弟：“刁某名刁磊，灵根乃火系，听说渡火大陆有幽火，想去碰碰运气。”
“巧了，”盛雪年笑道：“年某也是要去渡火大漠。”
顾时黎：【你看你看，我徒弟甚至用了化名，真聪明！】
凌霜努力忍住怼人的欲望，假装还自己没开灵智。
顾时黎高兴，凌霜则在忍耐，一人一剑灵都没发现盛雪年唇畔笑意忽然变得耐人寻味，若有所思地看了“刁磊”一眼。
主动说要去何处，这是想结交朋友的意思，并没有什么奇怪的地方。
但偏偏跟冷香放在一起……
难不成，师尊竟不知道自己身上有股子好闻的冷香么？
他应声说了也去渡火大漠，自然是要同行的意思，顾时黎浑然不知他的怀疑，只觉得自己混到徒弟身边的过程十分顺利。
这倒也正常，徒弟毕竟是第一次出来历练，防备心不太足，而他又对徒弟过于了解。
顾时黎美滋滋地炫耀：【我徒弟真可爱，你打不打算收个徒弟？】
凌霜：【我准备收把没有灵智的剑。】
顾时黎：【？】
顾时黎：【难不成你要玩养成？擎苍会气死的，你悠着点啊！】
凌霜冷漠地想，不，主要是剑不长嘴，没那么聒噪。
顾时黎毫无自知之明：【别这样，就算擎苍天天老婆老婆追着你喊，也不至于用没灵智的剑绿他啊。】
这天聊不下去。
凌霜开始觉得自己同意跟顾时黎一起出来是此生最大的错误。
他突然有点想念他家憨憨。
顾时黎等来等去没等来凌霜的回话，知道这灵剑被逗过头了，轻咳一声没再说什么。
转眼三个月过去。
渡火大漠之中，巨大的蝎子轰然倒地。
盛雪年笑意盈盈地招呼友人：“刁大哥，接下来就看你了，今日这蝎子怎么吃？”
顾时黎利落地施灵火炙烤蝎子，面上却似有愁绪。
盛雪年：“怎么？”
顾时黎叹口气，低头烤肉，沉声道：“我已来到想来的地方，恐怕已经到分别的时候了。”
火光之中，盛雪年的神色蓦然阴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