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哥?”
顾时黎尴尬地停住,直觉好像哪里不对。
是不是看错了,徒儿怎么会……
这个念头刚闪过,准备仔细看一眼,就听到对面那人厉声道:“滚开!”
顾时黎瞪大了双眼:“你……”
盛雪年脸色难看,似乎在强忍着什么,眼神更加阴沉。
顾时黎:“雪年哥哥这是什么意思?!”
盛雪年咬牙强撑着瞪他,听到这句终于忍不住汹涌的恶心感,扭头去墙边吐了起来。
顾时黎没了质问的心思,连忙凑过去担忧地问:“你生病了?是不是吃错了什么东西?有没有带清风垂露丸?你……”
“滚!”盛雪年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你让我想吐。”
顾时黎以为是自己身上沾了什么怪味儿,连忙嗅了嗅自己的衣袖:“没有味道啊……”
盛雪年用力一推,勉强站正,冷冷地看着他:“有。”
他手中利剑第一次对准自己的师尊,一字一顿道:“滚出去,我这辈子,都不想再看到你。”
顾时黎被他推的后退几步,终于发现徒弟不是吃错了东西。
他是真的讨厌自己。
可是,为什么……
盛雪年原本不想把话说明白,但顾时黎受伤的眼神让他更觉恶心。
这个人竟也有脸委屈。
难道不正是他给他下了融情之毒,教他阴阳合欢赋,想把他调教成他的一条狗?
后来对他的那些好,恐怕也不过是为了攻心吧?
自己之前,却为此十分难受。
顾时黎不想哭,他觉得没什么,不就是徒弟讨厌他嘛,肯定是误会,冷静点解释清楚就行了。
一定只是误会而已!
但他眼圈还是红了起来,呐呐道:“哥哥……”
“不敢承黎夜真人这声哥哥。”
顾时黎愣住。
盛雪年紧盯着他的眼睛,缓缓道:“融情之毒,可乱人心智,让人完全听从于下毒之人,从此再没有半分自我可言。”
他说:“您可真是好算计,好演技。”
顾时黎身体一颤,不可置信地反问:“融情?”
“怎么,真人想说自己不清楚?”
顾时黎十分努力地回想起来,原主的记忆混杂不清,跟盛雪年有关的都叫人看不下去,所以他从来把这个封存在识海深处。
现在,他强忍着恶心慢慢摸索过去,竟真在记忆深处发现了一枚香。
他不记得香从何处而来,只看到记忆里原主的那双手捏住少年的下巴,望着那稚嫩的容颜缓缓道:“你这般的资质,此生是为做我的炉鼎为生。”
他也看到墙上的鞭子和少年身上血迹斑斑的墙根,当折磨结束,原主温柔地哄几句,为他疗伤时融情又被点燃。
“你是上等的炉鼎,为师可舍不得真伤害你,瞧,这里有上等的祛疤灵药。”
“幸好你有这资质,否则就只能在凡尘沉沦了。”
“做为师的炉鼎有多,寻常人求神拜佛,哪像你一样,以后能上师尊的床,做师尊的枕边人。”
顾时黎胸口翻滚着恶心感,想吐。
看他脸色微妙,盛雪年语气更加嘲讽:“黎夜真人竟不狡辩几句?”
顾时黎看着他,看着他脸上陌生的表情,鼻头酸了起来。
他确实没有做过那些事啊,他真心想把徒弟养好的,以前盛雪年不思进取,他很努力地想尽各种办法劝徒弟上进。
现在徒弟终于上进了,清醒了,也……也挺好的。
那些坏事确实是这具身体所做,不狡辩。
顾时黎也还是个年轻人,从来没遇过这样百口莫辩的事,也从来没有像现在这么委屈过。
他胸口闷得发疼,喉咙也梗了起来,眼眶里泪水在丢人地打转,咬唇忍了忍,转身大步走了出去。
“既然你已经不认师尊,那咱们就此别过吧。”
不能再待下去。
当着徒弟的面哭太丢脸,就算徒弟不认她了他也得有做师尊的样子,不能让徒弟觉得他软弱无能,为这点小事哭鼻子。
自摆脱融情的影响,盛雪年心里就翻滚着怒意。
他在花坊时确实为了钱什么都肯做,也确实自甘堕落自甘下贱,但真正接触修真界后,作为天赋高模样又好的新晋天骄,他身边也多的是师弟师妹恭维他,早就被养出了傲气。
正如他当初拜师时,试剑台上环顾四周,入眼皆是废物,觉得“一个能打的都没有”。
骄傲至此,却被“融情”调教成一只蠢狗。
盛雪年恶心之余恨得厉害,恨顾时黎把他当狗,恨顾时黎对他毫无真心,恨顾时黎玩弄他的感情,恨顾时黎笑看他自甘下贱的丑陋模样。
可……顾时黎怎么就那么轻易地离开了?
他把我带到修真界收我为徒,用融情调教我,花了大力气培养我,还没吃到嘴怎么就轻易放弃了?
盛雪年有一瞬间的茫然,随即怒火更盛。
做了那么多恶心的事,顾时黎想一走了之,哪有这么容易的事!
易风流恭敬道:“尊者,是否需要属下……”
盛雪年横扫他一眼,厌恶道:“闭嘴,用得着你插手?”
易风流垂首,心中满是崇敬。
这就是他的魔尊大人,如此霸道凶戾,任何招惹大人的人,都会死无葬身之地。
顾时黎脚步匆匆地跑出去,被凌霜拦住。
“怎么回事?”
作为一把灵剑,他这几天觉得自己越来越看不懂人族了,顾时黎对徒弟的宠爱和在意有目共睹,怎么小白眼狼突然就翻脸不认人了?
最重要的是,为什么顾时黎不反驳?
顾时黎终于忍不住,眼泪大颗大颗砸下来,手忙脚乱擦掉之后背过身去,闷闷地答:“没什么……”
“这叫没什么?”凌霜质问:“黎夜,融情是什么?”
顾时黎不答。
凌霜眯起眼睛:“他说的是真是假?”
曾有一段时间顾时黎行事古怪,秋叶灼首先怀疑邪修夺舍,还没来得及问顾时黎就突然闭关,出关后他们试探一番才确定是本人。
但如果盛雪年说的都是真的,那是否……
“别问了!”顾时黎声音大得怪异,下一句却又低了下去:“我想一个人静静,让我一个人静静。”
凌霜道:“是不是收徒前几年……”
“你去帮我看着徒弟吧,”顾时黎祈求道:“他是跟易风流认识后才……不是他的错,我怕易风流有问题,你帮我照看一下他,别说是我让你去的。”
“可……”
顾时黎回头,眼圈通红地看着他,担忧得很:“易风流还在他房里。”
凌霜不确定他是被夺舍过还是行差踏错,怕是顾时黎真做了错事,心想便让他先安静会儿吧,我去问问盛雪年。
确定是夺舍,才好对症下药劝黎夜。
因此点头道:“你不要乱跑,千万别独身一人去取幽火,我很快回来。”
他是擎苍的男人,便把自己当顾时黎的长辈看待,第一回看到小师弟这么脆弱无助,实在心疼。
然而,他实在不懂人族,至少不够了解顾时黎。
听他提到幽火,顾时黎心中蓦然一动。
徒弟肯定不愿意再回宗门,这几天得有人照看,而凌霜的目的是幽火,过几天肯定要跟他一起去取幽火,到时候谁来照看徒弟呢?
不如他一个人去取幽火,虽危险了些,却也不是没有可能拿到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