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月底的雪不止下在杭州。
江北地区,纷纷扬扬,雪花更密,更大,更久。
直到冬月初八这天,雪还在下。
三匹马在雪夜里越走越近,马上的人各自掌着一个灯笼。
灯笼中发出大片光亮,却不见亮光随风扑闪。
马上一人笑道:“左卿,盟主这次舍得拿出这玩意来,还是一次性给了仨,想必这次颍川行,盟主是势在必得了!”
被唤作左卿的男人不冷不热的,在雪中勒停胯下战马。
先前说话的年轻汉子见状,一甩马鞭,打在雪地上,雪地裂出一道深沟,喝道:
“哪路的朋友?藏头露尾可不是江湖好汉!”
暗处一个声音笑道:“暗榜黑帮,只求孤盟主给条活路,借三颗夜明珠一用!”
马上另外一人凝聚真气,不知何时,手中已多了两柄钩。
暗处的人仍旧是一副客气的商量语气,说道:“欢喜福生阿罗扎,离别钩曲昭南,不知中间这位是?”
阿罗扎怒道:“是你爹!有卵的就出来过几招!老子见不得儿子做个缩头乌龟!想要夜明珠,但凭本事!”
暗处的那人笑道:“那就莫怪暗榜以多欺少了!三百弓弩手!”
暗榜的弓弩手纷纷从雪地中冒出来,举起手弩,箭头对准曲昭南三人。
“放!”
三百弓弩手连续放箭,在夜明珠灯笼的映照之下,雪下的更大了。
雪花布满杀气。
阿罗扎冷哼一声,飞身跃起,在空中扬鞭挥洒,人未落地,弩箭已全被马鞭扫落。
暗处的人赞叹道:“投鞭塞流,欢喜福生的鞭气果然非同凡响!”
阿罗扎笑道:“是他们太弱了,下一场就是人头落地了。”
暗处的人吹一个口哨,三百弓弩手纷纷退去。
忽然剑光冲天,虚影已冲到阿罗扎十步之内!
阿罗扎并没有大意,就在虚影的剑光刺穿马脖子时,他又跃入夜空中,随之一道鞭气打向虚影的天灵盖。
这要是打实了,虚影必死无疑。
千钧一发之际,血在马脖子处喷洒而出,剑光对上鞭气,砰!
像一道惊雷炸出圆形火球,空中的阿罗扎为躲避后续的杀招,借着剑光反冲,急忙向后退去三百丈!
但是虚影的剑光显然更快,这一次还是没等阿罗扎落地,剑光已经刺进了阿罗扎心口。
刺进半公分。
然后,寸步难行。
虚影化出实形,是一个满脸沧桑的中年人。
眯眯眼,肥唇,鹰钩鼻。
他原以为是阿罗扎戴了一块护心镜,等他发觉周身雪落静止,一片阒静之时,他才看到阿罗扎旁边站着一位白衣秀士。
白衣秀士只用两根手指,便夹住了他的快剑。
白衣秀士不冷不热道:“江南百斤剑莫立刚。”
莫立刚想抽出他的百斤剑。
白衣秀士道:“你在暗榜排第几?”
莫立刚道:“第一。”
阿罗扎心有余悸,倒不是因为单纯怕死,只是认为刚下天山就死了,不值得。
白衣秀士提高音量,语气仍是不冷不热的,朗声道:“那边的几位,还需再战么?”
“光阴四箭!去!”
暗处一人扣弦而发,一发四箭,拐着弯袭击白衣秀士的左右太阳穴、后脑和背部心窝处。
白衣秀士两指一震。
莫立刚虎口裂开,再也拿捏不稳百斤剑,手中的剑成了别人的武器。
白衣秀士御剑抵挡飞箭,叮叮当当四下,四支飞箭便没入了雪里。
阿罗扎扬鞭一扫,没有兵器的莫立刚慌忙向后退去,直至退到伙伴身边才稳住身形。
光阴四箭还想发出四箭,却木然地看着心口的百斤剑,太不可思议了!
白衣秀士不冷不热道:“还需再战么?”
莫立刚冷声道:“撤!”
暗榜的人除了一具尸体,全部退去了。
阿罗扎郁闷道:“马没了,这雪地难走。”
曲昭南笑道:“下次不要先闪,你得硬刚。”
阿罗扎不搭理曲昭南,扯开话题道:“左卿,你这也太无情了,我还没热身呢!”
左卿不冷不热道:“先到颍川。”
暗榜拦路,无惊无险。
掌着夜明珠灯笼的三人在冬月初十这天上午进了颍川城。
阿罗扎捡了靠城门边最近的一家酒楼钻了进去。
阿罗扎问道:“有热水吗?”
店小二笑道:“都有。”
阿罗扎张开双手,在店小二面前转了两圈,笑道:“记住了吗?就这身材,去给我弄一套新的来,若是令我满意,我换下的这套就送你了,怎么样?”
店小二欢喜道:“包客官满意!您是换了衣服就走还是要住宿?”
阿罗扎笑道:“住一晚上再说!三间客房,连着,中间那一间搞点桂花香,浓一点。”
店小二喊道:“小三明,带客人上楼!马匹让阿四牵到后院,我去弄套衣服!”
曲昭南跟左卿跟着阿四来到后院,看着后院的环境不错,才放心把战马交给阿四。
二人回头进入酒楼,正想上楼看看客房。
阿罗扎跑下来拦住道:“大男人住哪里不行?别看别看了,先吃他一顿好的!”
曲昭南瞥了一眼阿罗扎,皱眉道:“怎么这么殷勤?你又想搞什么鬼?”
阿罗扎苦着脸道:“我不是刚给天山和盟主丢脸了嘛!犒劳二位,帮我保密!”
曲昭南笑道:“我怎么不信呢?”
曲昭南转脸问左卿道:“阿慎,你猜他搞什么鬼?”
这左卿白衣秀士就是萧慎。
闻言,他不冷不热道:“总之与我无关。”
阿罗扎埋怨道:“怎么听着你们说话,都不相信我的一片孝心呢?”
曲昭南拱手道:“实在受不起!”
阿罗扎拉着二人到一张靠窗的桌子边坐下,大喊道:“烧鸡!烤鸭!花生!”
阿罗扎嘿嘿询问道:“二位爷,喝什么酒?”
萧慎食指大动,矜持道:“听说颍川花春还行。”
阿罗扎喊道:“花春十斤!”
曲昭南笑道:“又要请客了?”
令狐冲从窗口伸个头进来,笑道:“颍川真是名士风流,逛个街都有人请喝酒。”
萧慎道:“你来了,恐怕要多叫十斤。”
阿罗扎跳起来,咋呼道:“左卿你看看!你看看!世上竟还有比你更俊美的哥儿!”
林平之微微一笑道:“福威镖局林平之,此时已非哥儿。”
阿罗扎见林平之自嘲,也就不觉得还要忌讳什么,满不在乎道:“你的遭遇我们都已知晓,不做番子就是朋友。”
林平之道:“番子也有好的。”
阿罗扎笑道:“你说的对,坐坐坐!这个……姑娘家就不上桌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