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胆雄冷哼一声:“亡命徒?你知不知道香江什么最多?人啊!这个地方最不缺的就是人,最不值钱的就是命。我随便拿几千块出来,有的是人肯为我去死。你以为你的命很值钱么?你们几个带他去码头,别弄脏我的地方。”
姑爷超和那两名打手同时朝陈继祖走来,阿勇则依旧没动地方。姑爷超看了他一眼,但是没有作声继续朝陈继祖走去。
陈继祖双手向后一背,做出放弃抵抗的表态。眼看三人即将来到自己面前时,大胆雄忽然又咳嗽了一声,三人随之停下了脚步。
赌对了!
陈继祖心中如是想着,脸上则不动声色。自己刚才那番表态,其实就是向大胆雄表明自己的身份:没有社团没有组织的亡命徒。
如果自家有老大,大胆雄可以先杀了自己,再去和社团讲打讲和,大不了交个倒霉鬼出来顶死,总归一切有的谈判。
面对亡命徒,他反倒是没有办法。
单独一个亡命徒,当然没什么大不了。大胆雄手下那么多人,一个人功夫再好,他们也不会怕。可一群亡命徒组织起来,那就是另一回事了。
这家场子的价值,显然比一条人命贵得多。杀了自己解决不了问题,只会招来更为激进的报复。这就需要大胆雄自己做决定,是泰伦带来的利益重要,还是守住这家夜总会以及其他的生意重要。
社团的生意都是明面上的,旺角有多少场子是大胆雄在罩,只要问一句就能知道。自己可以来明星,自己的同伴就能去别处。
大胆雄再怎么杀人不眨眼,都得考虑自己所有的场子被人爆破或是放火烧掉的可能,光是经济损失就足以让他肉疼,更别说因此引发的警方追责,以及对大胆雄本人的威胁,可说是后患无穷。
当然也有另外一种可能,自己根本唬不住大胆雄,被他看破虚实。又或者他真是个浑人,根本不在乎这些,为了这个宝岛来的泰伦或者自己的面子,不管三七二十一,先把自己杀了再说。
这的确是在赌,赌对方的性格也赌自己的运气。如果真的如此,那就只能亡命一搏,看看能否逃出去。毕竟现在自己两手空空,如果连拼命都不敢,拿什么对抗朱三少那种人物?
好在自己赌赢了。那一声咳嗽,就证明了大胆雄的退让。
阿超和那两名手下已经让开,大胆雄示意陈继祖来到自己面前,指了指桌上的酒瓶。“自己拿!”
一瓶啤酒拿在手里,挥掌开瓶将瓶子里的酒一饮而尽,将空酒瓶狠狠砸在自己头上。酒瓶粉碎,血顺着额头流下来。见大胆雄并没有言语,陈继祖又拿向了第二瓶、第三瓶……
当陈继祖伸手抓向第四瓶啤酒的时候,大胆雄才说了一句:“算了!”
他看看陈继祖,又回头看了一眼阿勇:“我早说过了,收小弟要挑的!你的那帮手下都是废物,只会吃不会做。要是能有他一半有用,至于搞成这样子?十几个人打不过人家一个,我的脸都丢光了!看什么看?不服气就自己去打回来,打不过就乖乖认输。不要什么事情都出头,你是他们老大不是他们老爸!”
泰伦发出一声干咳,大胆雄看了他一眼:“泰伦哥有话说?”
“我感觉这小子有问题,既不肯说名字也不肯报家门,不知道是什么路数。他说的话不能相信。”
“我混了几十年,真话假话还是分得清的。名字呢就是个代号,说不说没什么关系。就像泰伦哥你,你可以叫泰伦,也可以叫麦克,又有什么关系呢?我认的是你这个朋友,不是名字。”
陈继祖头上依旧在流血,但是并没有去处理。还是那句话,今天这件事自己要是一点苦头不吃,根本就没法过关。大胆雄集合了那么多小弟,结果被自己搞得如此狼狈。再让自己毫发无损地回去,今后还怎么带小弟?
自己挨打受伤是难免的,也是保全他面子的方法。用啤酒瓶爆头,总好过用棍棒敲头,所以并没有用功夫去挡,更不可能去处理伤口,任凭血流过面颊滴到衣服上。多亏师姐不在现场,否则多半要情绪失控。
泰伦显然也感觉到大胆雄话里有话,干笑两声:“我是担心雄哥被这个小子骗。你想想看,早不来晚不来,偏这个时候来,鬼知道是谁指使?万一是警察,又或者是其他社团的人故意来破坏咱们的合作?毕竟我一到港岛,就有好几家社团的人找我,说是要跟我合作。我选了雄哥,他们说不定不服气,找人来搞破坏也不一定。依我说啊,还是把人带去货仓,好好问清楚。”
姑爷超始终盯着陈继祖,眼神里满是恨意,显然那一记脚踢耳光,没那么容易忘掉。此刻冷声道:“今晚伤了不少人,光我认识的就有三个,其中还有一个CID。咱们自己的妞也有几个受伤,恐怕三两天不能开工。怎么说也得花个一两万块。”
被老大骂了之后始终不说话的阿勇,这时候忽然接话:“有数的钱总能赚回来,怎么也比无底洞好。我们那么多档口,要是几天不能开工,那损失才大呢。”
阿超回头刚想要反唇相讥,大胆雄却把酒瓶在茶几上一墩:“这次我帮阿勇!我大胆雄这辈子就没怕过谁,但是也不喜欢平白无故惹事上身。不管条子还是帮会,想动我大胆雄,我让他活不过今晚!可他现在要对付的是泰伦哥你啊,这让我怎么说?阿勇?你手下的仇算不算报了?”
“当然。他现在这副德行,什么仇都报了。”
“那就好,我做人最公道,这小子打了我的兄弟,我帮我兄弟打回来,我和他的事两清了。接下来就是你们之间的事。我也听人说过,泰伦哥带的保镖,是越南的什么鬼蝶部队。鬼蝶部队个个身手厉害,早就想见识一下。这个人就由你处置。”
说话间大胆雄拿着一瓶啤酒起身,又看向陈继祖:“我这么做,你有什么话说?”
“雄哥的地盘雄哥做主,我没话说。”
“这么说就是满意了?从现在开始,你的死活和我无关!”
随着“关”字出口,大胆雄猛地抡圆了胳膊,装满酒的瓶子狠狠地砸在了陈继祖头上!
刚才三个酒瓶,都是喝光之后用空瓶砸头,加在一起也不能和这个满瓶相比。即便是自幼练功的陈继祖,显然也抵挡不住。他的身体一阵摇晃,头上脸上满都是血。虽然勉强站住,但仍旧处于随时可能瘫倒的状态。
大胆雄丢掉手中的酒瓶碎片:“X你老母!真以为我会放过你啊!打我的人砸我的场,我倒要看看你有几条命!泰伦哥,他既然是冲着你来的,就由你处置了。”
泰伦愣了一下,也连忙起身:“这里是雄哥的地方,兄弟怎么可以越俎代庖?再说他搞乱雄哥的场子,本来就应该由你处置。”
“咱们是好兄弟,用不着这么客气的。听说越南鬼蝶部队的人杀人不眨眼,你这几个兄弟对付这么个软脚虾应该没问题吧?搞定他,然后我们接着喝酒。”
泰伦看看陈继祖,又看了看大胆雄,最终摇了摇头。“我和这小子素不相识,鬼知道他为什么跟我过不去。再说他也没把我怎么样,何必要他的命呢?”
“泰伦哥对他没兴趣?”
“我行走江湖这么多年,仇人不知道多少。那些大哥啊、角头啊、警官啊都杀不过来,哪顾得上理会这种小角色。在我们那边的眷村阿,随便拿个几百块出来,这种不要命的家伙要多少有多少,杀他有什么意思?如果是个红棍阿,草鞋阿还可以杀一杀,杀他……还是省省吧。”
一边说泰伦一边往包厢的门口走:“今晚雄老大你有的忙,小弟就不耽搁你的时间,改日再来拜访。”
眼看泰伦的手就要触碰到门把手的时候,大胆雄忽然一声大喝:“站住!”
泰伦下意识向后退了半步,右手伸向腰间,马上又停住。他和大胆雄四目相对,后者忽然哈哈大笑:“答应我的事别忘了,我最近火气大得很,还等着女明星来降火呢。”
泰伦随即也大笑出声:“雄老大你放心了,小事一桩,包在我的身上。大不了下次我带一个过来让你尝尝味道。”
“一言为定!阿超,送泰伦哥出去。阿勇,把这小子丢去后巷。”
泰伦一愣:“怎么?雄老大不打算把他留下?”
“既然泰伦哥对他没兴趣,我留他干什么?几百块就能找到的小角色,杀了也没用。你要是有兴趣的话,就一起带走好了。”
泰伦连忙摇头:“不必了,你们港岛人,按自己的方式做事就好。”
十分钟后。
阿勇和姑爷超回到包厢,包厢里的玻璃碎片没人收拾,大胆雄坐在沙发上,脸色阴沉一语不发。
姑爷超把一支香烟递到大胆雄面前,后者并没有接,而是冷声吩咐:“这几天不要出去泡妞,带你的人给我盯死这个泰伦!X他老母!连人都不敢杀,还说自己是什么五湖帮?还有什么见鬼的鬼蝶部队!我看也他妈是唬我!我得找宝岛那边的关系,好好盘盘他的底!”
“我马上就吩咐小弟去做。”
“你亲自带人去,别让这个混蛋跑了。阿勇你留下,敢在外人面前丢我的脸,咱们的账得好好算一算!”
阿超心知自家老大心情不好,这是借题发挥拿阿勇开刀,当下不再停留转身离开。
等到包厢的门重新关闭,大胆雄朝阿勇挥手示意,让他坐到自己身边,脸上也有了笑容,态度变得格外亲切,和之前判若两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