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瓶之前已经喝掉三分之一的人头马，很快就见了底。
大胆雄拍了拍阿勇的肩膀：“刚才那小子喊有炸弹的时候，你为什么不跑？”
“跑什么？大家斩鸡头烧黄纸，在五祖神像面前发过誓的！做小弟的给大哥挡刀挡棍，挡炸弹也是应该的。老大你是知道我的，我这个人脑筋笨，也不懂什么叫军用炸弹，还以为那小子的炸弹在身上，想着他要是按起爆器的话，我好把你压住，免得你被炸……”
咕嘟咕嘟……又是半杯酒喝了下去。
大胆雄笑道：“免得我被炸死么。又不是第一天出来混，难道还像那帮新人一样那么迷信？不提那个字就不会死了？如果真的那么容易，港岛每天就不会死那么多人了。你啊，有空就读读书，免得被人当傻瓜。军用炸弹，威力很大的。如果是真的，整栋楼都塌了，你挡得住么？”
“能挡多少是多少了……我就是个粗人，没有别的办法。”
“是啊，咱们都是粗人，哪有那么多心机。那个王八蛋！我对他那么好，他听到炸弹就想要跑路，根本没把我这个老大放在心里。”
大胆雄手中的酒杯重重一墩，“那个小子……”
“按老大的吩咐，扔在后巷了。我安排了两个兄弟盯着，看看有没有人来接应，又往哪去。我跟那两个小子说过了，宁可跟丢不能交手，不会和他们冲突的。不过说真的，就算没人管他，也说不好是不是撒谎。万一是抽了签拿了安家费的，谁管他死活啊？”
“还是你做事稳妥。”大胆雄点点头：“你说的没错，这小子多半就是被伙计推出来送死的。”
“会不会是大圈？”
“不是就最好了。”大胆雄轻轻抿了一口酒，看着阿勇抓紧机会多喝人头马的模样摇头苦笑：“不用那么急，走的时候拿一瓶走就好了。多年兄弟了，这点小事我会跟你计较？还有那些人头费，我替你出了。”
“谢谢老大！”
“用不着谢我，如果真的是大圈，我们这次都有麻烦。”
阿勇一拍沙发：“大圈又怎么样？还不是两条胳膊一个头！大不了跟他们拼了，看看他们有多厉害！”
“拼也要值得拼才行。还记得我对兄弟们说过什么？”
“杀人不是问题，杀人之后收不到钱才是问题。没记错吧？”
大胆雄点点头：“记这个你就厉害了，一点都没错。我们当初在日本打生打死，回来以后又跟其他帮会的人拼命为了什么？还不是为了钱？那个泰伦如果肯出钱，我帮他扫平这伙人都没问题。这些天吃我的喝我的，除了找那个三八陪了我一晚，就没给过我半点好处，我凭什么替他杀人啊？”
阿勇眼看杯子里没了酒，又偷眼看了下酒瓶，终究是没敢再要，开口附和：“就是这句话了，不管那小子是什么路数，总归不怎么好惹。被人用枪指着头还当没事发生，这样的疯子多几个的话，我们就不要做生意了。”
“我对阿超那个蛋散已经不放心了，你带着人给我盯着他，看看他和宝岛人有没有私下联系。另外告诉你的人，把这个小子给我盯紧一点。如果真有一群人出来，我倒是想和他们谈谈。”
“我想的和老大差不多，这帮小子收钱做事，让他们给我们干活，那就最好不过了。可他万一是唬我们……”
“无非多一具浮尸而已，没什么大不了！”
正说话间，阿勇腰间的CALL机忽然传来动静，阿勇低头看了一眼，连忙说道：“有人来救那小子了！”
陈继祖被架出去，直到扔到小巷里的时候，都还是清醒的。不过这种清醒意义不大，早在包厢里的时候，身体就已经有点不受控制。随着血液流失，意识正逐渐变得模糊，身体更是不受控制。
明知道这个时候应该努力爬起来离开，但是已经做不到，最终只能闭上眼睛昏昏欲睡。在意识消散以前，察觉到有人来到自己身边，似乎在嘟囔着什么，接着就感觉有人试图把自己扶起来。
这个过程似乎比来人预想中要困难，一个踉跄险些两人一起栽倒。最终费了好大力气，总算是勉强把自己扶起，将手搭在肩膀上，踉跄着往外走。自己想要睁眼看看，这个人到底是谁，却又做不到。勉强睁开眼睛，视线内也是一片模糊，只能看到一个轮廓认不清相貌，以及阵阵香味，再之后的事就记不起来。
当陈继祖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一股刺鼻的消毒水味道扑面而来。身上没什么异样，就是头疼得像要裂开。用手一摸，就摸到了厚厚的绷带，所处环境也看得清楚。
自己躺在一张病床上，身上盖着一张破床单，上面的红十字图样已经浆洗掉色，白色部分则有许多污渍，还有一些被烟头烫出来的窟窿。旁边是一面破的屏风，上面挂着蓝色的布幔。
尝试着坐起身，就觉得一阵眩晕手脚发软，险些从床上掉下去。好在多年打磨的功底还在，连忙用手撑床坐直身躯。这一折腾，本就不怎么结实的铁架子床发出阵阵响动，隔着屏风，一个男人的声音传过来：
“你被人打出了脑震荡，又流了很多血。虽然没什么了不起，但是眼下也得好好休息。如果不想被我多收一笔诊疗费，就乖乖躺好。”
屏风推开，一个三十几岁身穿白大褂的男人出现在视线中。虽然男人一身医生打扮，但是满面凶相，给人的感觉是他应该出现在猪肉档口而不是医院。
“我叫阿荣，你可以叫我荣医生，也可以叫我卖药荣。别误会，我可不是捞家不开粉档。我这里只卖让男人更有活力让女人更开心的药，需要的话记得联络我。”
“这里是……旺角？”
“废话！不是旺角还是哪里啊？说起来你小子也是够有种的，一个人就敢去砸大胆雄的场子，还能活着出来也是不容易。不过你放心，他不会来我这里杀人的。至于出去之后……那就只能求菩萨保佑了。”
陈继祖两世记忆在身，自然知道这是个什么地方。江湖人打打杀杀受伤是家常便饭，而且很多时候不能到正规医院接受治疗，因此“江湖医生”也就应运而生。每个地方都有这种为江湖人提供服务的地下诊所，这里的医生很多本身就是帮会成员，又或者因为作奸犯科被吊销了行医资格，只能靠为江湖人提供服务生活。
对于社团成员来说，这些医生就是救命星，轻易不会得罪，也不会在这种地下诊所开打。大胆雄再怎么霸道，也总归在江湖上行走，不为别人想也得为自己着想，从留后路的角度也不会在这个地方动自己。就算他真的违反规矩，自己也不怎么在意。现在自己更关心另一个问题。
“谁送我过来的？”
“阿金了。不是她还有谁？”说到这里阿荣看了陈继祖两眼，目光很是复杂：“做人一定要记得不能忘恩负义，如果你对不起她，小心遭报应！”
陈继祖没有理会这个江湖医生，而是皱起眉头：“阿金……她送我到这？”
“何止啊？还给你付了诊费，否则我才懒得理你！”阿荣从口袋里抽出一张大牛在陈继祖面前晃了晃：“阿金给的！她现在混的也很惨，还肯为你出这么多钱，真的是不错了。出来混一定要守规矩，我阿荣再贪财，也不会一份工收两份钱。你的诊费不用付了，不过要是再弄伤自己，就得另算。”
“阿金在哪？你能不能联系到她！”
陈继祖怎么也不会想到，把自己送到诊所的人居然是一面之缘的阿金。事实上自己连这个女人长什么样子都说不清楚，无非是帮她一个小忙，说两句话给一张钞票，从没想过会得到她的帮助，更没想过把她牵扯其中。
大胆雄那种人，不会随便把自己一丢就算了。肯定会安排人暗中盯梢，查自己的老窝以及同伴。阿金一旦被大胆雄当作自己的同伙，处境自然就危险。一个好心救了自己的女人，如果因自己而遭殃，良心上怎么都说不过去，只希望现在通知不算太迟。
阿荣一愣：“你不知道她住哪里？我以为你们……算了，这种事发生在她身上也不奇怪，这个傻女人一直都是这样子，为了帮人把自己搭进去已经不是第一次了。不过好在她这次运气不错，帮的人有良心。你也不用太急，这次有人帮她，应该不会有事。倒是你比较危险，有空多想想自己吧，大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