查是当然要查的,只是不能现在查。
洛朝华低头再拜:“父皇,儿臣身体不适,先回去歇息了。”
“去吧。”
出了门,弱柳扶风地晃悠了回去,确定没有人窥伺,这才放松下来。
可以放心一半了。
机会已经递给三皇子了,只要他不蠢,就应该好好利用才是。
不过这也不能完全把二皇子钉死,不然三皇子也太得意了。
“啪嗒。”
她回过神,看着斜前方那一道挺拔的身影。
七夜把托盘上的瓶瓶罐罐拿下来:“公主,上药吧。”
在船上的时候拉拉扯扯,手臂上青紫了一块。
蝉儿不知道什么时候端过来了药酒给她按揉淤血。
“公主,我先退下了。”
“等等……七夜,坐。”
“是。”
说来,有点心虚。
她偷偷瞄一眼七夜,干巴巴地开了口:“今日,多亏你心细。”
“……不敢。”
完了,生气了。
“嗯……其实你是对的。”
“不敢。”
“……”
“……”
洛朝华看了一眼蝉儿,蝉儿专心涂药,假装没看见她的目光。
得!不靠谱。
她摆摆手,让蝉儿下去,拉好衣袖,她勾勾手:“七夜,你过来。”
他照做。
洛朝华看着一丈远的距离,站起来一把拉住他的手臂晃着,微微噘着嘴,一双水灵灵的眼睛眨巴眨巴,柳眉微蹙,可怜兮兮。
“七夜,是我不好,你别生气了,我以后再也不这样啦——”
七夜眉眼松动,眨眨眼,喉结上下滚了滚,艰难地移开视线。
“公主……能有什么错……”
态度软了,洛朝华加大了力度,手往下,拉住他满是茧子的手。
“好七夜,你最好了!别气了,我往后听你的话好不好?”
他声音软了下来:“公主……”
“七夜,我也是为了计划嘛,要怪就怪他们图谋不轨!好啦我也有错,我好累啊你看,我还受伤了呢——”
说着,她身子一软,七夜下意识扶住了她,她趁机勾上他的脖子:“不气了吧,嗯?”
他呼吸一滞,耳根子热了起来,想松手,可是她正挂在自己身上。
“不,不生气……公主你,能站稳了吗……”
“哼,讨厌。”
她手一松,回榻上坐下,时不时看他一眼。
明明没什么杀伤力,偏偏他就觉得芒刺在背。
“公主……”
洛朝华气呼呼地站起来,又坐下。
“给你做的面具不是做好了吗?怎么不戴?不喜欢吗?”
“不是……”
她故意板起了脸:“那是为什么?”
“我怕万一弄坏了……”
“那就再做嘛!戴上!”
“……是,回去就戴。”
清净了好一阵子,直到前头宴席散了,来了人来探望她。
“七妹妹还好吗?”
五公主走了进来,满脸关切。
她勉强笑了笑:“多谢五姐姐关心,我没事。”
“别怕,父皇已经下令彻查了,一定会还你个公道的。”
如此之类的话,几个皇子和公主都说了一遍。
天将晚的时候,蝉儿说丹阳公主来了。
“七妹妹,你可还好?”
“多谢姐姐,我没事。”
这谢已经说了好些次,丹阳公主拉着她的手:“我本就想来,是想谢你的,没想到出了这事——对了,我母后说了,那件事,大庭广众的不好谢,只拿一件旧物给你,你看了也能高兴。”
旧物?
听了这个,她支棱了起来。
丹阳公主打开那个包袱,有些眼熟的小木盒子就摆在了眼前。
是它!
她一瞬不瞬地盯着盒子,颤抖着手把它捧了起来。
前世的时候,皇后不是现在给她的,而是她透露出大皇子的死另有隐情的时候才交给她的。
那时候,皇后说,她知道她在利用她,可是为了儿子,她什么都认了。
“这盒子……”
“我娘说,是宸娘娘留下的……上头的锁,她也没有钥匙。”
她捧着盒子,抬起头,泪眼朦胧,拿起帕子擦了擦,然后露出了一抹笑容:“多谢皇后娘娘……不为旁的,只看这个盒子我就很高兴了,从前,母妃的首饰盒子就跟这个很像,可是后来摔坏了……”
“别哭了,宸娘娘一定不想看见你伤怀的。”
“嗯……不说这个,二姐姐,你觉得世子哥哥如何?”
丹阳公主微微一愣,然后红了脸,手上无意识地绞着帕子。
“我觉得——他挺好的。”
“我觉得他比二公子更适合姐姐,至少性子极好,都说世子哥哥只是面上凶了点,我打听了,他们的下人都说世子为人和善。”
“嗯,我也听说了……”
“那……那个张秀儿呢?”
丹阳公主一皱眉,悄声道:“听说,恒阳王妃大怒,说要把她赶回去,但是……他死活不同意,跪求了半个时辰,最后掌嘴三十,赐了做通房了。”
“啊?那……他当真是中意那个表妹呢。”
“是啊,亏得跟他的婚事作罢了,那个张秀儿又是个有心机的,真要是同一屋檐下,不知道要闹成什么样子。”
“就是啊……”
送走了丹阳公主,门关起来,洛朝华才开始细细端详这个盒子。
深吸一口气,叫蝉儿把妆奁夹层打开。
里头躺着一个小钥匙。
前世还是不小心打破了才发现的,想来母亲也曾说过,这个妆奁是她亲自选的,是好东西,只是一时没明白。
打开盒子,里头是一个荷包,荷包里,一枚圆润的翡翠玉扣静静地安睡。
这枚玉扣,是当年父亲和母亲定情的时候,父亲亲手磨好的,虽然样子简单,但是完完全全是父亲对母亲的一片心意。
也是这一枚玉扣,她才知道自己并不是皇帝的孩子。
可惜,拿到这个盒子之后很久才打开,明白的时候,过了不久就被洛明风囚禁了,到最后都没和父亲好好相认。
现在拿到了玉扣,不如就出去见见父亲。
只是出宫有些……
“公主,五殿下来了。”
“关好门。”
“是。”
蝉儿把人让进来,四下看看无人,关上门出去了。
“五哥哥坐,来得正好,我有件事要问问。”
五皇子点点头:“什么事?”
“我想出宫去见见父亲,可有什么法子,能让皇上同意我出去?”
五皇子皱起了眉,细细思虑。
“要是你一个人出宫,他难免疑心,要想不引人注目,就要众人一起出去。”
“正是这个理,可……”
五皇子突然想到了什么,表情平和。
“有法子,端庆大长公主新添了孙女,公主出去便是代表了圣恩,论身份,丹阳是一定能去的——大长公主喜欢丹阳,留她几日也正常。”
不错,只要丹阳公主出言……
“朝堂上,陈尚书也是春风得意,几个皇子都想笼络,三公主,五公主都去了才是正常,如今三公主禁足,二皇子也没来,苏云朗又被盘查,只要五公主去了,二皇子的人一定努力让你也去。”
“不错,居然是我一时走了死胡同……多谢五哥哥提点。”
“我是来道谢的,能帮上你什么最好,才能不负合作之言——如今,三皇子指使人污蔑二皇子的证据已经放出去了,他们两个鹬蚌相争,才是你我的机会。”
“我明白。”
端庆大长公主门阀显贵,陈驸马虽然不参政,但是陈尚书官拜二品,又执掌刑部,正是夺嫡刚需。
此行,不仅仅要见父亲,还要在大长公主府上留下好印象来。
此后的几日,清荷宴依旧在进行,只是皇上和皇后和宗室大臣家眷一处,他们这些小辈一处。
游湖泛舟,观荷赏雨,茶余饭后都是这几日的秘闻,话题无外乎是这两位公主。
洛朝华也就借故在寝宫待着,思虑着计划,跟七夜他们说说话,多了解了解邵关他们,乐得清闲。
丹阳公主倒是不怕什么,他们也不敢光明正大的在她眼前说,她放的开,穿过人群直接就找自己的未婚夫婿去。
上了人少的地方,洛乔帆紧张了起来,两手搓着衣角。
丹阳公主一眼就瞧见了,紧张的心情荡然无存,“噗嗤”一下笑了。
“世子,我又不吃人,你怕什么?”
“呃?哦,没什么……我……”
丹阳公主偏过脸,捏着帕子:“我是想谢谢你前天给我解围……七妹妹当场指你也是为了我,你别怪她。”
“没有——怪我文才不好,其实那诗句,也是七公主用茶水写在案上的,只是我习武,眼力好,根本不是我做的。”
他越说声音越低,最后牙一咬,心一横:“公主,我就是个粗人,不会舞文弄墨的……”
丹阳公主绽放出一个笑容:“那正好,我也不擅长这些,不然也不会卡在那儿了!每次什么飞花令牙牌令,最难的是联句,我什么都不会!偏偏还得参加,愁都愁死了。”
洛乔帆心里的大石落下,也轻快了起来:“公主不嫌弃就好。”
“我七妹说,你是个好人,看起来果然没错,要是旁人听说堂堂嫡公主不善文采,不知道要怎么编排呢。”
他一本正经:“旁人总是苛责,要人文武双全,还要内外兼备,仁善孝顺,但是是人就不完美……公主不擅长这个,一定有别的好处,更何况——公主善良大方,已经是极好了……”
丹阳公主的笑容越来越明媚,他倒是害羞了起来,行礼直道冒犯。
丹阳公主说不妨,让他起来,抬头,远处一道身影走过,他顿了顿。
“怎么了?”
“前头似乎是七公主。”
丹阳公主回头看了一眼,叹道:“她这两天不愿意出来,但人最是好学,看方向,应该是从太傅那儿领了什么作业。”
视线越过树枝,果然看见宫女手上抱着好几本书。
不过一闪而过,他们没看见她一脸的气愤。
蝉儿快走了几步,在她旁边劝着:“公主别生气,太傅也许只是开个玩笑……”
洛朝华抿着唇,突然停下了脚步。
“开玩笑?开什么玩笑?走,回去找他!邵奇把书拿回去。”
她转头就往回走,甚至也没顾什么仪态,怒气冲冲地闯进了秋阁。
“公主,我家公子不在……”
她微微抬眸,眉头一皱,长长的睫毛投下的阴影让她染上了几分阴森:“他不在,你怎么在?当我是傻子?我今天就非要进去!有能耐你就在这儿跟我的人打一架!”
书童默了默,还是让来了位置,由她进去。
“李先生!我知道你在!你要是再戏耍于我,我就……砸了你全套的茶具!”
说着,她一甩袖子,进去抄起一个哥窑瓷杯作势要砸!
果然,一听了这话,里头传来了无奈的声音。
“好公主,快快放下,有事慢慢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