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死死地咬牙,一阵阵恶心。
他登上皇位不久,就这样迫不及待。
甚至,在他骨子里的肮脏和变态让他和老皇帝做出了一样的事。
那些让先帝处处被唾骂的密室,成了他最喜欢带她去的地方之一。
她恨,可是她没有能力挣脱,只能服从。
终于,他见她似是麻木,渐渐放了心,对她的限制少了些。
就像当年的母亲一样,她有了明面上的身份。
这就很好,因为那样……她就能杀了他了。
洛朝华知道自己在做梦,可是就像被束缚住一样,眼睁睁地看着前世的自己隐忍。
洛明风有多谨慎?
大致就是在行房的时候,他身上的金丝软甲也不曾脱掉。
所以,三年时间,她只为了让自己这样手无缚鸡之力的人抓住机会。
草木枯荣,年轻的皇帝久负盛名。
有人说,什么儿女情长,家国大事才是真正该操心的。
也有人说——
“娘娘,陛下待您这样好,您就放软一些不好吗?”
好啊。
那块陶瓶碎片割破他的脖子的时候,她笑了。
“洛明风,你不会以为我会放下一切吧?”
洛明风的血喷溅在地上,榻上,还有她身上。
她哈哈大笑。
看着自己像是困兽一般,这被束缚的一生,洛朝华觉得心中无限悲凉。
这是前世,选择洛明风的结果。
今生选择洛明寒就是对的吗?就算他强过洛明风,又真能永远不反目吗?
“公主,时辰到了,该起来去上方宫了。”
睁开眼睛,蝉儿慢慢把帘子拉起来,端来水伺候她梳洗。
她一言不发,目光落在镜中自己脸上。
前几天的板子还有痕迹,但即便如此,她也是明艳动人。
“公主别担心,这印子过两天就能完全消了。”
“嗯。”
“清荷宴的衣裳送来了,公主什么时候看看?”
“你挑吧,衬景就成了。”
一路去了上方宫,见过先生,直到太傅拿出来今日的内容。
“几位殿下,清荷宴在即,今日,便放一放诗经,不论诗文策论,交交上一篇来,我给众位批改。”
春柳铺开纸,蝉儿磨墨,洛朝华抬眼望去,先生点着香,盖上香炉,心中一动。
风无池欲平,水岸上荷清。
人各挥毫势,问询谁是绮。
先生焚宝篆,不晓女儿心。
皆是卧龙也,如何自两全?
太傅顿了顿,不动声色,提笔写了几句话,然后翻到了下一页的作品上去。
她的问题下方,题了一副对联。
四面楚歌,江东父老无颜见,
万国来朝,水舟之辩自相成。
太傅……
前世就是各个皇子都拉拢的对象。
其人文韬武略,在文臣中颇负盛名。
常言道,流水的王朝,铁打的世家,李太傅就是梁靖李家的长公子,不过二十有余,就已经是皇子之师。
为了拉拢他,前世三皇子还想让五公主嫁给他,但是奈何,李家根本看不上什么公主不公主的。
要是拉拢成了,也许三皇子不会败的那样快,但是……李太傅最后娶了淮安林家的女儿,前世最后也才明白,她的父亲其实也是林家的人,能有赫赫战功,应该也少不得林家在背后出钱出粮,只是各种纠葛复杂,想来李太傅定然知道内情,否则不会独独对她态度亲和。
换了身衣裳,再一次踏足秀月宫,恍如隔世。
二皇子躺在床上,见她进来,直起身子,脸上几分苍白,强打着精神:“七皇妹来了,快坐。”
洛朝华坐得远了些,偏脸看了他一眼,声音低低的。
“二皇兄可好些了?不叫人进我宫里就算了,怎么出来也不带个侍卫呢,偏的受了伤。”
二皇子眼里闪过一抹晦暗,笑了笑:“原是一时糊涂——怎的坐那样远?莫不是听了那些下人挑唆,要跟哥哥生分了?”
“没有,只是——脸没好,远远看着也就这个,哥哥把生辰礼还我,我还要担心哥哥生分了呢。”
二皇子重重地叹了一口气,一脸痛心:“三妹妹被人挑唆,如今受罚是她应该的,她往后一定能明白,你我依旧是兄妹,这也是不变的。”
她抬起头,露出一抹笑容:“那就好……哥哥好好养伤,我得回去了,先生留了作业,再不写,明日就交不上了。”
提到先生,二皇子心里闪过一抹不甘,下意识看了看自己的腿。
“这样啊……先生近来讲了什么?”
“诗三百。”
“明日开宴,也要上学?”
“先生也去宴上,自然能交作业啊。”
她站起来,含着笑意离开,走的时候,好巧不巧,不施粉黛的脸上那一抹红肿撞进他的眼里。
二皇子心头一紧,手上不由得抓紧了被子。
不经意间,她抬起手,隔着帕子摸了摸脸,春柳赶紧阻止。
“公主,刚涂了药,可不能摸啊。”
“哦……”
是夜,写完了功课,七夜回来了。
“公主,二皇子和三公主吵起来了。”
洛朝华笑了起来,成了,总算是不负忍着那么久的恶心在他面前示弱。
“如何?”
“吵的很凶,三公主又摔又打,还那花瓶砸了二皇子还没好的腿,二皇子当即就疼晕过去了。”
说到这儿,七夜觉得一股子解气,语气都轻快了。
“丽妃赶到的时候也差点被碎片滑倒,又连夜请了太医,连皇上都惊动了,这下子,一个月是不够三公主禁足的了。”
“三公主真是可怕,听信小人之言打了我也就算了,生气起来连自己同胞兄长都下得去手,谁敢有人尚公主,不得被打死啊。”
七夜点头道:“属下也觉得。”
“对了,我起了几个名字,给暗七他们挑挑,改个名字。”
“是。”
七夜拿着几张纸离开,洛朝华叫蝉儿摆上棋,她守着两个棋篓,往上放。
“公主,这是……棋局?”
“是清荷宴。”
棋盘上分列两边,一列中少许黑子,大多白子。
到了一个位子的时候,她把白子放下,又拿了起来。
“就他了。”
二皇子和三皇子的战斗……就从他开始吧。
荷叶五寸荷花娇,贴波不碍画船摇。
清荷宴开在蓬莱岛上,驾着船,路过荷叶田田,荷花清香,环绕在每个人的身边。
“七妹妹,你瞧,这边的荷花比刚刚的更好看呢!”
洛朝华顺着她指的方向望去,笑着点头:“二姐姐前些日子不是来游过吗?也没折几只回去?”
丹阳公主摇了摇头:“没有,前些日子说等清荷宴,父皇不让我折。”
洛朝华笑道:“这宴好几天,等着有空闲,咱们偷偷溜出来,折几支去。”
“二姐姐,七妹妹,这荷花开的好好的,平白无故,折来干什么?不如在千镜湖瞧瞧,一样好看的。”
丹阳公主撇撇嘴:“还真是就五妹爱花,我就折了挪几棵回凤仪宫,不成吗?”
五公主顿了顿,一副无可奈何的模样。
“二姐姐喜欢也就是了。”
洛朝华看着这一幕,上前招了招手,让丹阳公主凑过来。
“听说恒远亲王的二公子回京来了,姐姐是不是要出嫁了?”
丹阳公主一下子红了脸,拿扇子甩了她一下:“别胡说,我可不喜欢那起子五大三粗的人……”
“可是都说他很厉害,长得也俊……”
“去去去,你一个没及笄的丫头说这些干什么!再说,都没见过面,说什么嫁不嫁……”丹阳公主嘴上这么说,但是粉面透红,眼神闪躲,但是隐隐有几分期盼,见她还盯着自己,佯装愤怒,“去,你这丫头!再说,罚你唱采莲曲!”
“不说了,二姐姐真是小气。”
“你这妮子!”
后面看一眼,四公主拿着一包鱼食喂鱼,六公主在摘莲蓬,五公主瞧着她微微笑了笑。
几个公主一条船,前面是皇子,后头是宗室女子。
她转过头,找四公主要了几颗鱼食丢下去,几条小鱼过来争抢。
蓬莱岛上仙人宫,宫外有桥,桥连着数个亭子,正是赏荷的好去处。
下了船,皇帝在前,看着打扫的焕然一新的仙人宫,满意地点点头。
皇后在皇帝身侧,也微微颔首,宗室的人立刻纷纷开始夸赞。
在皇帝的带领下,浩浩荡荡的人入席落座,还是皇帝熟悉的开场白,表喜庆和欢愉。
仙人宫里四处可见荷花纹样,桌椅板凳,每个人的小几上也都得见,宫女上的盘碗上也有莲叶的模样。
就着采莲曲,穿红着绿的舞女进厅,手持莲花,随曲舞动。
她没什么兴趣,毕竟这些东西,前世已经见了很多次。
歌舞毕,皇上龙心大悦,举杯共饮。
“清荷宴,自然要赏荷,外面千雨亭也修缮好了,不如,我们君臣同去!”
皇后挂着端庄的笑容:“皇上所言甚是,只是,年轻人怕是觉得闷,不如散一散,让他们各自上亭子里待着去,妾身和众位夫人也许久不见,也想说说话。”
皇上的视线扫过两旁,提醒道:“皇后此言甚好,就这么办吧,毅儿,丹阳,你们是长,要照看弟妹,可明白?”
“儿臣明白。”
大皇子和丹阳公主都应下了。
说散就散,洛朝华等人跟着丹阳公主出了殿门,三三两两聚跟各自的姐妹在两三个亭子里。
四公主和六公主聚在一起指着湖上说笑,五公主的不知道看见了什么,目光看向旁边的亭子。
洛朝华摇了摇扇子,轻轻拉了拉丹阳公主的袖子:“二姐姐,你看那个人,是不是就是恒远亲王的二公子?”
丹阳公主哼唧了一声,还是答应道:“是他。”
“我瞧着也不是五大三粗的样子,姐姐真的不喜欢?”
“不喜欢,”丹阳公主晃着扇子,皱眉道,“你说他长得也行,但是我看他就觉得浑身不自在,像是被蛇缠着一样……你可别往外说,我看母后对他倒是满意。”
她一张俏丽的脸上多了几分愁绪,认认真真地在思考如何解除婚约。
因为大姐被迫和亲,母后很怕她步上后尘,早早定了亲,可是……没人问过她愿不愿意。
恒远亲王世袭了好几代,虽然说也算是宗室,但到她这一代都出了五服了,要联姻也使得,可是他们分封在外,哪有什么情意。
更何况,封地又远在边关惠桥,和嫁到边关也没什么不同,真要嫁过去了,她一个光杆公主,谁能给她撑腰呢。
洛朝华心里也有几分感叹,不喜欢更好。
前世,丹阳最后还是嫁过去了,可是洛乔成心里有人,她嫁过去之后备受冷落,就算是嫡公主,举目无亲,不过是名头好听,不过也因为远,嫁过去得早,大皇子离世之前她就已经出嫁了,避开了夺嫡纷乱,但是,那一世,直到洛朝华死,丹阳公主一直都没有孕,反倒是洛乔成的侧室生下了好几个孩子。
她不信丹阳真的不受委屈,只是那些委屈比起夺嫡惨烈,似乎算不得什么。
但是那样就不痛苦了吗?
一定苦。
丹阳不是坏人,她还记得,在她被迫换了身份,成了洛明风的妃子的时候,她跟着恒远亲王他们回京表示忠诚,见了她。
她是第一个,也是唯一一个问她:“你是被迫的,对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