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一早,檀月推开门,一阵寒风从门缝里吹进来,隔着床幔冻的如意打了个哆嗦。
“公主这么早是要去什么地方?”
符旬一头墨发铺散在床褥上,他在外面睡着,如意这会出去要从他身上过去,她只能先等着。
符旬坐起整了整睡得有些乱的中衣,笑眼看向公主:“是要入宫?”
如意心中咯噔一声,她什么也没说,符旬又猜到了,难道她这么好懂?
如意的脸皮僵了僵。
“要不要我陪着你?”符旬当没看到如意面上的慌。
“不用了。”如意淡淡道。
符旬也淡淡嗯了声。
如意等符旬移开后,才在符旬后面下了床。
丫鬟伺候两人穿衣洗漱,檀月说着外面下了一夜的雪,给如意披上了件狐裘,晓月又拿了暖手的袖筒。
符旬看着她们主仆三人出了房间,只剩下她和另外两个小丫鬟后,才觉得今日格外冷清,他朝着外面纷飞的雪看了一眼,想许是下雪的缘故,想着公主避开他的小心翼翼,不自觉笑了笑。
到了贵妃的昭阳宫也不过天刚亮,一早上起来收拾,加上天寒地冻,如意大病未愈,接连咳嗽了几声,脸上的脂粉也遮盖不住她的病色。
“如意~去请太医过来给公主看看。”贵妃也刚起身,见到女儿羸弱的样子,疼惜地吩咐身边的宫女。
如意喊了声母妃,和贵妃一起用了早膳,又被太医把过脉,开了疗愈风寒的药,母女二人才算真正坐下来说话。
贵妃拉着如意的手,轻柔地抚摸,眼中泛着泪光:“祖宗保佑,让你不痴了。”
如意鼻头发酸,跟着点了点头,低声问道:“嬷嬷和母妃说女儿落水的事了吗?母妃怎么看?”
“说了。”
贵妃面上温和的神色陡然一冷:“不过是个丫鬟,打死就打死了,他们既然要害你,也不要怪母妃不客气,你不用担心,一切交给母妃,你只要和驸马好好过你们的日子。”
如意犹豫再三,反握住母亲的手:“母妃,我能不能与驸马和离?”
“怎么?符旬待你不好?”
“符旬很好,可他对我没有男女之情。”
贵妃突然笑道:“傻孩子,那是你以前是痴儿,现如今又不一样了,你不是心悦他?符旬是万里难挑一的贵公子,你当再试一试。”
如意没法说她重活了一世,纵使这辈子一切还未发生,可她心中对符旬的失望也让她不想再围着符旬。
“母妃,我是真的想离开,他们都不喜欢我。”
贵妃突然沉下脸,也松开了如意的手:“不要胡闹,你该知道你皇兄的辛苦,太子娶了符容,而你必须要留住符家儿媳的身份。太子和符家是一家人,而你皇兄必须亦是,身为大家族的女儿本就没有选择的权利。”
贵妃说完摸了摸如意的头发,像是安抚,又像是透过如意看她自己。
如意怔怔看着突然变了神情的母亲,默默点点头,最后提出回公主府小住,贵妃只是犹豫一瞬后便同意了。
离开昭阳宫的路上,如意虽然失望却也是意料之中,她看着对面走过来的男子,上前行礼:“见过皇兄。”
南荣珩见是亲妹妹,停下了脚步,问如意身边的人:“听说公主落水,怎么让公主出来了?”
如意知道是他还不清楚她已经不傻了,所以才会越过她和她的丫鬟说话。
“皇兄,是我想见母妃。”如意上前一步回道。
她其实是有点怕这位不苟言笑的兄长,即使是以前,兄长也总是板着脸教育她,让她在符家听话。
如意紧张地低着头,等着上方兄长问她。
南荣珩凝视着自家妹妹,又看向一旁的张嬷嬷,见张嬷嬷点了点头,他看向身旁低头不敢与他直视的如意。
“既然还未痊愈,早点带公主回去。”说完便抬步离开。
“是。”
如意回头看着皇兄离开的背影,不太清楚他有没有发现她不傻了的事,不过也没关系,母妃会告诉他。
“公主,咱们走吧?”张嬷嬷轻声提醒道。
如意回头:“嬷嬷,我还想去见见父皇。”
“公主为何要去见圣上?是否要先问过贵妃娘娘?”
“嬷嬷,我就是想念父皇了。”
通政殿外。
张嬷嬷焦急地等着,她隐约听到了公主的哭声,再有什么就听不清楚了。
突然里面出来个小太监,一脸的笑:“圣上留了公主用午膳,劳烦嬷嬷告诉贵妃娘娘一声,公主就不去她的昭阳宫了。”
此前,张嬷嬷怕出什么事,让人去昭阳宫报信,贵妃娘娘才派人过来说想和公主吃顿午饭,这会子,圣上留了公主,张嬷嬷一时心中忐忑。
如意从通政殿被福生公公送着出来时眼眶仍旧红红的,像朵被风雨侵染的娇花。
檀月和晓月见状赶忙扶住了公主,谁也不敢问什么,只能小心带着公主先离开。
出了宫门后,张嬷嬷才把视线放在闭目养神的公主身上,小心询问:“公主哭过了?”
如意受了风吹,嗓子里干疼,压抑不住连连咳嗽了几声,几不可闻嗯了声,却不想多说什么。
马车缓慢往前走,又缓慢地停了下来。
车前有人说话:“敢问是不是六公主的车驾?”
车外驾车的老仆回了声正是,那人的声音又移到车窗前:“臣见过公主。”
如意缓缓睁开了眼,不认识外面的声音,她轻嗯了声道:“不必多礼。”
她以为那人会走,却不想车窗被人敲了敲,那个声音继续道:“城中一家糕点铺新出了梅子糖,公主要不要吃?很好吃。”
如意:“……”这哄着小孩子的话被外面那人说出练兵的气势。
如意疑惑地看向张嬷嬷,张嬷嬷会意,掀开车窗的半边帘子,对着外面说:“大人的好意,公主心领了,不过公主大病未愈,不宜吃甜食。”
张嬷嬷说完让车马继续走。
随心马车车轮的滚动,一身黑衣的蔺原在茫茫风雪中逐渐成了一个黑点,手里握着的两块梅子糖,因为他手心的温度已经化了一点,散发酸甜的香气。
“无行,怎么站在风雪里?”
南荣珩从宫中出来,看到好友蔺原正站在风雪里直直注视着空无一物的大道,好奇问道。
“王爷。”
蔺原回身见他等的人已到,跟着成王上了马车,并未说他遇到了公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