怀忠忙道：“金铭哥，他混蛋，你别和他一般见识。”
黄金铭苦笑道：“我知道，我受着呗！等哪天你们家三爷的气消了，我再来吃酒吧，平时咱们要玩，别带他就好，成不？”
怀忠顿时不知道怎么接话才好。
黄金铭再拱手，转身走人。
要说他也是上海出名的人物。
虽不是一流，起码也算入流了。
今天却被怀仁当众好一顿“打脸”，黄金铭不生气才怪。
可他又拿沈怀义的弟弟没辙。
因此只能忍气吞声。
而这份情况落在其他人眼中，未免觉得沈家弟兄有些过，黄金铭也未免有些凄惨。
于是这顿酒等于不欢而散。
怀忠追黄金铭未果后，也不管弟弟，坐回桌边长吁短叹。
谁知没多久，陈奶奶和翠莲来了。
怀仁就缩后面。
感情他这会儿也知道自己刚刚有点出格，怕他大哥再抽他，便悄悄回去搬救兵来着。
也不知这畜生和嫂子还有奶奶说的什么。
翠莲上来就埋怨怀忠：“打弟弟也不能这么重啊，怀仁肋骨都差点断了。”
怀忠听的几乎吐血，和女人咆哮起来：“你懂什么，他等于坏了老二的局。”
怀仁忙说：“我没有，再说二哥是仁奎公的弟子，还怕他？”
“你！”怀忠刚要发火，翠莲含泪道：“你凶我什么。”
怀忠更是抓狂，但陈宜玉忽然道：“翠莲啊，来之前我就说了，你别上来就说怀忠啊！”
翠莲……
怀仁择说：“奶奶，我……”
“你如果和你二哥那样认我这个奶奶，你就闭嘴，别再气你大哥了！”陈宜玉前所未有的厉声道。
全场顿时一愣。
陈宜玉坐去桌边，又细声细气的问怀忠：“能和奶奶说说到底怎么回事吗，我不全信老三的。”
本满腔委屈和怒火的怀忠，看到收拾的干干净净的老太太平静的眼睛，他竟也安静下来。
等怀忠控制着情绪，将事情前因后果说完。
陈宜玉一声长叹，道：“原来是这样。”
“这畜生和你们怎么说的？”怀忠忍不住问。
“他只说自己看到黄金铭损了他几句。”陈宜玉摇摇头，再去问怀仁：“老三啊，奶奶最疼你，因为咱们苏北人疼老幺。那你真当我这个半路来的，是你奶奶吗？”
怀仁莫名有些慌，他再混蛋也知道，自己要是说不，陈奶奶这性格绝对走人。
到时候别说大哥了，二哥都能把他打死。
所以这厮忙道：“我当然当您是我奶奶。”
“那给你大哥跪下。”陈宜玉说。
怀仁……扑通，跪下了。
陈宜玉接着道：“现在奶奶和你讲道理。要是你只是码头上一个寻常苦力，怀忠不护着你，不给你出气，那是他狗眼看人低！是他欺软怕硬！可你是他的亲弟弟啊！老身来家里不久，已经晓得你弄的事，害的自己被抓，害的我和你嫂子两个女人跟着东躲西藏……”
“我还记得，那天你二哥和轻眉逃兵灾的样子。”
“卢永祥手下一个军官，就能让你二哥东躲西藏。”
“结果一转眼，你二哥却成了卢永祥的兄弟，你说，他容易吗？”
“然后是仁奎公登门认他为弟子，说起来，他早就是仁奎公的弟子了，可咱们家里人知道，他应该不是，不然的话，咱们东躲西藏时仁奎公在哪里？”
“这些都是你二哥不知道怎么玩命才拼来的场面。”
“不是你老三四处吹牛的依仗。”
“再说到黄金铭，人家开始不认识你，打你怎么了？你以为你惨？你惹事你活该！”
“惨的是你二哥，亲弟弟被打了，就他这个脾气，他还得请人家吃酒，还得带人家赚钱！”
“他现在还不知又去哪里折腾。”
“你倒好，你看到仇人了，你就不管了。那奶奶问你，你既恨他，你也是个男人，你要不就当场弄掉他！不然的话，你不疼不痒的骂几句，平白消耗掉你二哥的人情不说，说不定还帮你两个哥哥树个背地里的仇人。”
陈宜玉条理分明的说完这些话之后，问怀仁：“奶奶这个妇道人家都懂的道理，都和你说完了，你现在告诉奶奶，你这叫做的什么事啊！”
怀仁顿时垂下头去，一言不发。
因为他无言以对。
这时陈宜玉冷声对他道：“沈家三兄弟，不能总是老二在前面拼！手心手背都是肉，这个事不是怀忠惹的，他去也白搭。你现在就去找黄探长，把奶奶和你说的这些，如实告诉他，再给他赔罪，或者就是当场杀了他！”
翠莲闻言一惊：“奶奶。”
怀忠也惊的站起来。
陈宜玉没理他们，继续道：“但是，你要是杀了他，你是出气了，却会毁了你二哥一番辛苦！皮肉苦和兄弟情你选那边？选你二哥，就去真心赔罪，要是只为自己，你去杀人吧，等怀义回来，奶奶悬梁陪他弟弟这条命！”
怀仁听她这么说，慌忙膝行几步，扶着老太太的腿说：“奶奶，我不敢了，我这就去赔罪。”
“黄探长什么时候登门来看奶奶了，你再回来，不然你就出去改名换姓打拼一年半载的，别提你大哥二哥，你看看有多难！去吧。”陈宜玉板着脸挥手。
怀仁只得道：“是。”灰溜溜要走。
怀忠喝道：“做事不知道有头有尾吗？先把船上的东西送去对岸！”
怀仁现在屁都不敢放，赶紧又上船。
当三船洋灰趁江面无船，横渡吴淞江时。
陈宜玉又拉过翠莲的手，柔声道：“孩子啊！我们做女人，不能听风就是雨，龙生九子还不同呢，哪怕同胞弟兄，比起怀义，凡事有人兜着的怀仁却不能宠，宠了就会没法没天！他这样，其实有你的责任啊！”
“奶奶我知道了。”翠莲低下头，她真正心服口服的道。
因为陈宜玉刚刚的那些话，揭开了翠莲迷糊的地方。
之前，她一直都不懂，自己那么一般的疼老二老三。
怎么怀义就那么成人，怀仁就那么不懂事呢？
现在她知道了。
那是因为怀义和她男人一样，凡事都得自己面对。
老三却不同，老三什么都有两个哥哥帮着呢。
担当不同，处事就不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