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会儿卢永祥确实正让鲁海东拼命联系宋家。
三番五次发现无人接听后。
卢永祥想着杨度平的话又急又慌。
他看看这时辰，又没法联系张仁奎。
只好催促鲁海东来十六铺了解情况。
然而租界是有宵禁的。
早在四明公所血案时期，租界内的中国人晚上八点就不能随意上街，不然西捕逮到就能开枪。
到1915年，宵禁相对宽松许多。
可是关卡却森严。
鲁海东又不是沈怀义和英军熟悉，亏他常来租界，还知道些小路。
他兜了许久，直到天快亮起，才摸到宋家。
结果他才抵达，就头皮发麻。
因为宋家门内外，居然灯火通明。
佛经，磐声，响彻街头。
纸钱符纹更是漫天挥洒。
这是宋树森为除却晦气，请的城隍庙的师傅加班来着。
因为有黄金铭他们在，自然无宵禁限制。
鲁海东忐忑登门后，一眼瞅见虎着脸拿着把长刀的怀忠，就坐门房里等着砍人的样子。
他越发觉得不安。
却也只能硬着头皮问：“怀忠兄弟，这是怎么了啊？”
怀忠沉默着，怀仁转出来咬牙道：“你们觉得我二哥不在，就能欺负我嫂子？”
鲁海东！！！
“这话从何说起啊？”他忙问。
“从何说起？”怀仁瞪着眼将卢小佳之前的行为一顿说。
他都没加油添醋，因为卢小佳的言行已足够恶劣，再加油添醋的话，那宋轻眉还要不要名声了？
鲁海东听完汗流浃背。
他是个正常人，平时对百姓就算飘点，基本廉耻还是有的。
所以鲁海东也觉得卢小佳的行为太不可思议，便忍不住问：“这，这是真的？”
怀忠终于开口，反问他：“我家怀义和卢大帅已在合作生意，就算我家怀义是仁奎公的弟子，卢小佳到底是卢大帅的儿子，咱们吃饱撑的拿我弟媳的名声来坑他？”
“是是是，这个，这个混账。”鲁海东忍不住咬牙切齿。
然后问卢小佳人呢。
怀忠告诉他，他们去码头看场地回头，撞上此事后的一系列后续处置。
这场法事就是为了超度刘奎那个白痴做的。
免得他的脏魂玷污了地方。
至于卢小佳。
“被杨度平大先生抓走了。”怀忠绝口不提杨度平调兵事宜的说。
鲁海东这下慌了。
心想沈怀义是张仁奎的关门弟子，卢小佳来闹腾人家婆娘。
被张仁奎这个做师傅的抓住，他还有好果子吃吗？
这下麻烦了！
鲁海东再跑回去禀告已经来不及，只得和怀忠哀告说：“怀忠兄弟，卢小佳千刀万剐我也不管，兄弟我只是个办事的，现在既知道情况，能不能容我打个电话回去？”
“不行，你们都是一伙的。”怀仁冷声道。
鲁海东都要哭，再三拱手：“我只是个做事的人，对怀义兄弟也十足敬重……”
怀忠这才点头，带他绕过院里的法阵进屋。
宋树森本就是被鲁海东绑架的，此刻见他新仇旧恨涌上心头，当即呸了一口，厉声道：“你们还敢来？”
鲁海东人在屋檐下，只能又对他赔罪。
同时心里把卢小佳恨了个狗血喷头。
于是等他拿起电话，对卢永祥汇报时也就带了点愤怒。
鲁海东嚷嚷道：“大帅，事情大发了，但不怪人家，标下都看不下去！”
卢永祥？？？
等鲁海东将事情说完，卢永祥大惊失色，跳脚道：“这个畜生，这个畜生！这个畜生啊！”
然后嚷嚷自己不管了，让张仁奎打死卢小佳算逑。
但说是这么说，卢永祥终究还是让鲁海东想办法先哄好宋家，和怀忠怀仁。
因为只有安抚了这边，他才有脸去找张仁奎。
结果就在这时，电讯室的人跑进来，都不管卢永祥在打电话，大声道：“指挥使，大事不好，江苏李纯部，扬州七十六混成旅，南通水师……”
卢永祥惊慌失措的道：“什么？”
鲁海东在这边将情况听的清清楚楚，顿时也面如土色。
因为张仁奎一旦联合早就不爽卢永祥的李纯开打，卢永祥绝对扛不过两路兵。
面粗心细的鲁海东接着又想到一点。
沈怀义和洋人关系密切，到时候西洋人再因为此事偏袒张仁奎些。
卢永祥必定完蛋！
而覆巢之下无完卵，他鲁海东到时候能有什么下场？
一时间。
电话这头的卢永祥和鲁海东都手脚冰凉。
卢永祥随即跳起来：“备车，即刻去石库门！”
然后才捡起话筒仓皇的道：“海东？海东？”
“标下在呢。”鲁海东忙说。
“此事不要声张，你就留在那边，先去大顺银庄找老陈提五万，不，十万！怎么也要哄得宋沈不再给张仁奎施压！”
“明白。”鲁海东叹道：“大帅，您赶紧去吧。另外沈怀义和洋人的关系也不一般啊。”
他这句提醒，更如刀子捅在卢永祥心窝。
卢永祥咬牙道：“本来都是臂助，可我造的什么孽，养这等畜生！”
说完重重挂了电话，立刻心急火燎的往石库门张仁奎的寓所去。
这一头鲁海东赶紧去拿钱。
两人都在路上时。
忽听街头的报童喊：“哈德门老板沈怀义先生带八大金刚，横扫太湖杀尽水匪，成功救出被绑架的公董局书记官凡尔登夫妇！”
原来苏州的消息夜里就传来上海。
这可是大新闻。
报社加班加点，大早就把此事放了出来。
百姓们听闻纷纷卖报。
卢永祥赶紧也卖份报纸。
一打开来。
卢永祥就看到照片上，英姿勃发的沈怀义剑眉星目负手而立，神态不怒自威的模样。
他身后则站满着中洋悍将。
其中还有吊着只爪子的高兴海！
卢永祥这会儿哪还顾得上高兴海还活着的事。
他顿觉手足发麻，和开车的副官说：“冯国璋去北边，一直惦记老子位置的李纯没人压着了，张仁奎也正愁没借口发难，我这逆子居然惹出这等事，还惹这等人物！这是踏马的敢绑着炸弹吓他爹的沈怀义啊！他也敢惹？”
堂堂指挥使，说到这都带了哭腔。
副官无言以对之际，风入车窗翻动报纸。
第二版居然还是沈怀义的牌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