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之所以关心此事。
是因为张仁奎明白，沈怀义孤立无援时，和卢永祥合作的不得已。
张仁奎对此谈不上不反对。
因为他和卢永祥也无深仇大恨。
要是能借机把卢永祥拉来岂不是更好？
但沈怀义具体什么想法呢。
沈怀义回了一句：“卢永祥认为，是高兴海干的。”
张仁奎耳目再灵通也不可能查出沈怀义和卢永祥私谈的内容。
他不由一愣，卢永祥肯吃这个哑巴亏？
这个问题其实不好回答。
沈怀义也只能硬着头皮道：“是我引的，我说军火是南边……”
等他将自己顺着人性，分析张仁奎“求稳”的心思说完。
张仁奎又好气又好笑。
好笑的是，沈怀义这种操作可谓机智百出。
只怕现在自己去告诉卢永祥，说你的军火就是沈怀义弄的，卢永祥都不信。
气的是这小子连他都编排。
张仁奎心想，我虽凡事求稳，但我所图岂是你这小儿能预料的？
不过沈怀义居然能洞悉时局……
张仁奎就又问他：“你这么拼，最终想干什么呢？”
“怀义自来沪上，看到洋人横行后，就想有朝一日，我能在他们面前站着把钱挣了！”沈怀义没说太高的理想，只说最基本的。
张仁奎却把眉头微皱：“我记得你在不知我身份时，曾讲过一句，位卑未敢忘忧国。”
张振东闻言也看来，眼神中还多了些审视味道。
毕竟一个人言行前后不一的话，人品就值得商榷了。
沈怀义却没任何的不自然。
他坦然说：“有钱能使鬼推磨，无钱难倒英雄汉，当年左宗棠抬棺征西，背后也需有个胡雪岩。李中堂开创江南制造，也得万般都先谈钱。怀义以为，一个人的理想志气可以很高，做事却需脚踏实地。”
张仁奎自己是带兵的人。
不要以为将军统帅部队，只需大手一挥。
是人就有心思。
几家邻里之间都能磕磕碰碰，何况千军万马。
所以带兵先得做“婆婆”。
他顿时觉得沈怀义说的真实，不是那种夸夸其谈的浮躁之徒。
于是张仁奎对沈怀义更为满意，便颔首叮嘱沈怀义道：“你先只想着挣钱就对了，做事要脚踏实地，有些东西我都碰不得，你也不要去碰。”
“怀义明白。”
“那么高兴海那边你准备怎么做？把他做掉灭口？”
沈怀义却说：“弟子想放他一马。”
张仁奎眼中笑意微闪，问：“为何？”
“他针对我大兄和三弟的仇，怀义早就报了，事情走到今天也不差他一颗脑袋。正所谓过犹不及，怀义不想午夜梦回时心中内疚。”沈怀义说。
但沈怀义还有一半话没说，那就是自己杀了高兴海，就会让闸北众人离心离德。
毕竟高兴海已经把性命都交给他了。
那么做未免凉薄。
反倒是自己保下高兴海，任家仲等人自能归心。
张仁奎也不知看穿他这方面的心思没有，或者是老辈对小辈讲究个难得糊涂四字。
他听完只道：“以你的头脑手段，迟早冒尖，到时候必定有些你不想参合的事上身，不想见的人找你，要是抗不过，我来给你挡着。”
“怀义明白了。”沈怀义没说谢，却又加了句：“反正弟子以后，凡事只以您马首是瞻就是。”
张仁奎不禁开怀。
因为爱惜羽毛如他，虽看上了沈怀义的出众，却也知道了这厮的胆大包天。
怕他将来扛自己的牌子乱来。
沈怀义既能说出“马首是瞻”四个字，就说明他真听懂了。
于是张仁奎正色起来，对沈怀义承诺道：“且等我消息吧，就冲你这番折腾，我总不能让你这孩子白吃苦，总得给你个名满沪上的风光，才叫公平。”
说完这句话张仁奎便带张振东先走。
沈怀义抱拳肃立后，回身看向远处的众人。
同时也看到日出东方，万里无云的晴朗天空。
心想天总算亮了。
等卢永祥再一走。
宋家的客人也都散去。
乔治却还眼巴巴的等着。
沈怀义也没和他墨迹。
通过昨天的事情，沈怀义觉得这个乔治做事靠谱。
既然这样。
沈怀义就先和乔治交涉了番。
他直接确定他和小卡的手下伊万诺夫两人是即将成立的卷烟厂的烟草供应商。
但沈怀义并不是简单的放手。
沈怀义对乔治道：“你也看到，烟厂还没有开始已经固定下了五十万每个月的销售，如果算上整个上海市场，百万条的月销量只是打底。”
“是这样的。迈克先生，这是项伟大的事业。”乔治很激动。
不过精明如他，明白沈怀义必定还有下文。
沈怀义确实有下文。
沈怀义道：“如今烟草的股东构成已经固定，我，卢永祥，张仁奎，谢尔比，小卡……”
“烟厂内部的管理者我们会招聘专业人士，对外的销售是宋老板。”
“而关于烟草的供给，我的思路是这样的……”
沈怀义的意思是。
让乔治和伊万联合组建一个采购供应公司和烟草厂对接。
该公司的股东有法租界巡捕黄金铭，预留一份给费沃利，然后就是乔治和伊万。
说完以上。
沈怀义非常诚恳的对乔治道：“希望你能理解我的安排，在这个混乱时代，我们如果只想一个人将钱挣了，那么什么都得不到，唯有学会分享，才能获利长远。”
“我完全理解你的意思，我也非常赞同。”乔治道。
他语出真心。
首先形势比人强，沈怀义就算不给他做，他也没辙。
其次，他认为沈怀义的安排确实更合理。
既然达成一致，沈怀义就不去管烟草采购公司具体的股份分割了，他只提醒乔治，先从采购中国云南的烟草做起，因为相比较南美的烟草，云南的烟草价格更低口味也更适合国人。
这时小卡忍不住插嘴：“迈克，你说的都对，但是烟草设备谁去采购呢？”
“由谢尔比出面，在公共租界公开招标找一家合适的英国代理公司就行，我们不要凡事亲力亲为，专业的人会比我们做的更好。”说到这里，沈怀义对乔治道：“你有合适的公司也可以推荐，但必须走公开招标程序，因为这样能保证机器的质量和价格的透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