卡德罗夫闷了会儿后，回想沈怀义刚刚的话，又不禁有些期待。
因为他一直想改变自己窘迫的情况。
最起码能多赚点钱，让生活稳定一些。
可是在上海滩光靠狠，根本不行。
而且他脑容量也不太够。
“好吧，希望你，不，那个家伙确实有点东西。”卡德罗夫最终嘟囔着也闪人先。
就这样，今夜的十里洋场暂时归于平静。
并没有人注意到这个阴暗角落里发生的一切。
那些大人物们纵然知道，也不会把这种脆弱的联盟当回事。
然而英雄从来起来微末。
更何况，沈怀义还有穿越者加成！
接下来，当晚再无他话。
次日是个阴天。
空气里湿漉漉的。
就连脚踩在青石上都有些打滑。
沈家弟兄三个起床后，正好有船山东青岛来的货运抵码头。
沈怀义就去分派苦力干活。
这年头的苦力，也就是后世的装卸工。
社会底层的人际关系很复杂。
他们几乎每十个人就是个小团伙，基本上沾亲带故。
为口饭吃，经常是今日联合起来，明日又争食打斗。
所以管理他们很难。
沈怀义的码头却一向安定。
原因很简单，刺头都被他打服或者赶走了。
而他平时分派事情时又很公平。
骨子里就为吃口饭的苦力们自然听他的。
沈怀义在码头做的久了，拿到船上送来的货单，就知道要用多少人。
简单盘算了下，他便冲那些满眼期待的苦力头子们喊道：“今天老孙家，老陈家两组先上，然后是王家，李家，就你们四组够了。”
外围还有些苦力眼巴巴的期待着。
但沈怀义坚定的摆手道：“你们几家昨儿在这里干过了，他们几家却两天没活计了是不是？有饭大家得轮着吃。另外今儿这边没船了，所以弟兄们别干等了，先去其他地方看看吧。”
苦力知道沈二从来说一不二，墨迹下去也是白搭，在这里闹腾更是讨不到好，顿时一哄而散。
被他点上名的几十号人则纷纷称“多谢二哥”。
沈怀义只说：“世上从来人抬人！我给大伙饭吃，大伙也得给我点面子，都给我仔细着货物，磕磕碰碰损毁了，我可得找你们。”
然后他就坐去木棚下的长桌后面，摊开筹码等着苦力来领，最后统一和他们计算工钱。
说到这些苦力的工钱。
他们辛辛苦苦把一包大米卸下船，放进库房，不过三文。
扛上百包，也才三百文。
算起来半两银子都不到。
遇到刻薄的码头管事，说不定还要扣他们一成！
但张振东卢小佳那等少爷，去四马路风流一趟，开销起步就得十个墨西哥鹰元！
收入的渠道和多寡，以及消费能力就是阶层区分最直接的体现。
纯粹的当代土著沈家三兄弟，靠自己的头脑和勇猛，从他们中脱颖而出，足足花了三年时间。
而拥有后世记忆后的沈怀义，能够肯定。
自家兄弟进入下个阶层的时间绝对不会这么久。
当然，这个过程要危险许多。
但那又怎样呢，世上哪有不付出就有回报的好事？
沈怀义坐在那里，转笔似的玩着红头黑底的计数筹码，呵呵一笑后便又继续盘算起昨晚的事情。
卢永祥的人肯定已经在严密排查此事。
但自己只需稳住，最迟明天韩公琰就会把消息发出去了。
到时候我再通过昨天那家书寓的菇凉，将这份消息送给张振东……这期间高兴海要是想搅合的话，我也不是不能顺势为之，比如让陈力……
另外就是张仁奎知道这件事后的反应，我也必须考虑清楚。
要是能事事合他心意，等年底袁世凯称帝时，我还有个大机会。
当然卢永祥这边我也不能得罪太死，那么卢小佳那个纨绔就是个突破口……
他琢磨之际。
陈永健穿着便装，坐着辆“欧思金”牌的汽车，先去闸北的朋友高兴海那边大概摸了些情况。
然后就来到了十六铺。
从码头区外一闪而过时，陈永健先丢下个人，然后才来到家名为富春的茶楼的门口。
这会儿沈怀义三兄弟的东家，胖子宋树森正在这里吃早茶。
说到这家富春茶楼。
是家扬州人开的。
地道的淮扬口味很得苏北人，包括本地人喜欢。
尤其茶楼的烫干丝，肉末烧麦，三丁包子，蒸饺，鱼汤面，极有口碑百吃不腻！
许多富贵人家，都常年在这里订好餐来取。
比如闸北大佬高兴海，就每天都要徒弟来这里拿几道早点，不然他一天都不得劲。
陈永祥进门后蹬蹬蹬直上二楼，眼睛一扫径直走向在宋树森这桌。
“宋老板，还真有闲情逸致啊。”拖着张长脸的陈永祥皮笑肉不笑的不请自坐后，劈头丢出黑皮证件。
宋树森正纳闷他的身份，打开证件顿觉烫手。
因为上面写着淞沪指挥使参谋部几个字。
还有鲜红的官印醒目！
自古民见官就矮一头。
何况这世道，民见了军！
宋树森忙惶恐起身：“这位军爷……”
今天陪着宋老板的周文强也忙起身。
“坐。”陈永祥撇了这厮一眼后，从筷筒里抽出双筷子，随意夹个花生米丢嘴里。
宋树森哪里敢坐，忙让周文强给对方泡茶，继续小心翼翼问：“不知道军爷贵姓？”
“陈。”
“原来是陈长官，不知长官找在下是……”
“你手下沈家三弟兄胆子不小啊！他们这几日做了些什么，你这老板知道吗？”陈永健反问。
宋树森大吃一惊：“怀义他们做什么事得罪了陈长官了？”
陈永健却又不说了，只管埋头去吃早点。
宋树森在边上憋的不行。
而周文强听这位长官说沈怀义等人惹事了，不由窃喜。
他忙开口道：“这位长官，还请息怒，小人有句话想为我们东家说上一番。”
“讲。”陈永健头都不抬，只管啃碟子里那只巴掌大的灌汤蒸饺，吃的满嘴是油。
周文强自然不敢计较陈永健的态度，低声道：“那三个弟兄土匪成性，要是他们背着老板做什么，我们家老板肯定不知道啊，不知您可能给个方向？”
陈永健没吭声，任由这厮哈着腰等答案。
将把蒸饺吃完，又喝了口上好的碧螺春后。
陈永健才对眼巴巴看着自己的宋树森和周文强说：“昨儿晚上，我家公子少了些东西，十六铺有能力做这事的只有沈家弟兄。”
“昨晚……昨晚在下在法租界看戏，在下是真不知道啊。”宋树森忙叫苦。
陈永健今天来只是打草搂兔子来着。
所以态度非常强硬的摆摆手：“我不关心这些！”
他起身，指着宋树森的胸口用力戳了戳，丢出一句：“明天这个点我还来找你！要是没个说法，那就别怪我对你不客气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