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文良平静的接过结算单说道：“和机加工车间对过了？”
张芸：“啊，是和机加工车间对过了，他们同意这样结算。”
张文良愣了一下，用手指碾了碾，还一张张翻开一下，是三张结算单，但都是一个版本啊。
将结算单递给赵广生，对张芸说道：“你把车间考核方案和单据拿过来我看看。”
“好的。”
张芸立即小碎步疾行回到办公室，看也没看正斜靠在沙发上看信息的关志远，拿着方案和单据就走，随即急忙回来又拿上计算器。
回到五楼将东西递给张文良，说道：“我给您带了计算器。”
张文良没说话，而是按照考核方案计算公式计算各种单据，最后得出数字和结算单对了一下，微微皱眉，再次计算一下，向着沙发背上一靠：“你这计算的不对啊，怎么比实际的多了两万多。”
张芸自信的解释道：“我和机加工车间核对了，他们的材料费有两万八千多是不长发生的，不应该计算在考核公式里。”
张厂长皱着眉：“但你知不知道考核方案的统计口径里包含了这些费用？”
“啊？统计口径？”
这时候赵广生已经面无表情的站起身开开门走了。
没必要听了。
他知道，这是张芸直接交上来第二版本，是减除了一部分费用的。
这个版本他可以签，但是不能这么签！
这明明是自己的特权，是自己收买人心的权力，就这么没了！
是你陈涛真不懂事，还是你故意为之？
你张芸好大的胆子啊！
两万八千多块钱，你不按照方案计算，多给两万八千多，严格说起来这就是渎职！
接待室里张文良目光充满威严的盯着张芸：“你不知道统计口径是什么意思？”
张芸：“不……不知道。关……关志远没告诉我。”
张厂长：“是关志远没告诉你，还是想告诉你，结果你不想听？！”
“关志远今天做方案，今天又结算了五个车间一个销售科，你只是一个车间。再说你非要找关志远？机加工车间不知道统计口径？”
“他老李李福国不知道统计口径？”
“库房的统计也知道统计口径！”
“甚至于集团公司下来考察的人也知道统计口径。”
“就你这个最该知道的不知道！”
“拿回去重新核算！”
张文良站起身怒气冲冲的走了。
其实上一次和陈金霞去集团公司开会后，本来已经说好了这一次考核对机加工车间网开一面，至少不难为他们。
结果你们给我闹这一出！
这是我的权力！
你们糊弄我，要把我的权力夺走！
如果没有关志远这个前车之鉴还好很多，但是上个月关志远这么做让他们体会到了巨大的好处。
从赵广生那里，自己突然成为厂长根基不稳，至少许多车间对自己的话不那么放在心上。但是当掌握了可以法外施恩这个权力后，每个月面对几万块钱，而且是合理合法的钱，各个车间主任比以前听话多了。
所以赵广生绝不能允许这样的权力被剥夺。
张文良更是如此，一个管后勤的厂长，见到有些中层干部还要主动说话，不然他们都不爱搭理自己。
现在好了，一个个笑容满面的。
结果你们要把我这个权力剥夺掉，这是他难以接受的。
这就是权力！
张芸还不知道自己引来两位正副厂长多大的愤怒，此刻脸色都成了紫茄子。毕竟被两位厂长一个无视一个连番追问，一般人也受不了。
拿着结算单，步履沉重的如同背着一座大山一般缓缓的挪着走，眼神有些空洞，对于迎面走过的人也是视而不见。
回到办公室，看到有两个人影，也没有什么反应，如同行尸走肉一般坐在椅子上发呆。
刘大姐愕然的看着张芸，捅捅关志远胳膊，向着外面示意一下。
关志远心领神会，两个人一起到了招待所值班室。
刘大姐：“小关你猜错了，不是她。张芸昨晚八点半从东门进的厂，九点去的家属区。”
关志远摸着下巴沉吟着：“领导这么快的吗？”
“哎呀要死了你！”
刘大姐照着关志远的胳膊给了一下，自己先笑的肚子疼。
关志远嘿嘿笑笑，抓了把瓜子，优哉游哉的去找孙志杰。办公室是不能回去了，最好这两天都不出现。
没事儿给我配个传呼机干嘛，就是个麻烦。
结果刚到团委没说两句话，传呼机响了，是姐姐发来的消息。
电话打回去，姐姐立即问道：“怎么回事？你哪来的钱盖房？是不是借钱了？”
关志远：“周日的时候大剧院那里抓彩票，两块钱一张，最高奖一辆130汽车，我当时就抓到了，结果还说要交什么税，我当时就给卖了六万块钱。我想……”
“编，你继续编……新车都没六万，我们厂子刚买了几辆。”
关志远嘿嘿笑了：“借的钱。”
“借钱盖房还差不多。我跟你说我手里现在有六百，我后天回家给你五百，真没多少，你先拿着别紧巴巴的。”
“回来再说吧。”
关志远看看钱包，还别说，姐姐真是大款，一个月四百多还能存下这么多钱。
晚上下班根本没有回办公室，下楼拿了车钥匙开车就走。
而办公室里，张芸被下班的汽笛声惊醒，当时脸色就吓白了。
下班了。
八号，今天是八号。
今天是结算截止时间！
手忙脚乱的拨打传呼，打了两次才打通，立即呼叫李福国。
李福国和老郭并肩走在花园里，听到传呼机响当时就停住脚步，深深的叹息一声：“怕什么来什么。”
老郭：“你怕的事儿挺多。”
李福国：“考核结算没完成你怕不怕？”
“草，你要是没完成回他妈什么家啊。”老郭当时就急了，旁边几名下班的员工也停住脚步。
考核结算没出来，会不会耽误发工资？
这可绝对是大事儿。
李福国拿起传呼机看一眼，给老郭展示一下：“你看，张芸让我回办公室。”
老郭：“那你回呀？”
李福国：“我回去能怎么办？”
老郭愣了一下：“没机巴你这么办事的。”
说完走了。
其他几人也是嗤笑一声走了。
改革领导小组办公室的事情不是秘密，张芸就是在这个花园哭的鼻子，左良就是在身后的办公楼里咆哮，关志远就是在办公室里怒气冲冲离开。
我才是最憋屈的好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