狐狸阿石婆所在的山林可以作为一个参考,但林泉也没有放弃在美月家附近寻找合适的修炼地点,毕竟如果就在家门口就能找到合适的地点,他又何必花费功夫跑得老远呢!
虽然林泉想得很好,可惜跟石田美月沿着天龙川上下转了两圈,他发现附近的山林基本不符合练功的要求。
一来是已经严寒肃冬,所有的树木已经基本凋零,那些潜藏于根部的甲乙木精气实在难以收集。
二来么!这附近的山林已经基本被砍伐过一遍,种下的树木基本没有十年以上的树龄,精气实在是太过浅薄。
或许他这一轮费点力气,成功提出山林树木的精气,但等到明年开春的时候,这里的树木就得全部枯死或半枯,实在是有伤天和。
既费力又不讨好的事情,他是不会干的。
转了一圈也没找到地点的林泉,只能把希望放在阿石婆那里,于是跟着石田美月回转外婆家。
当林泉和石田美月带着两只狐狸抵达石桥时,因俩人两狐在四周的乱转,时间已经是下午三点时分,昏黄的太阳开始西斜。
斜阳下的天龙川上,水流静深,桥头路边停着一辆双排座,让回返的林泉和石田美月看得一愣,随即连忙绕过桥头车辆,顺着河岸回到木屋前。
木屋前果然来了客人,是两个男人,穿着黑色和灰色的羽绒服,而外婆也在接待着他们。
两个男人似乎有所请求,其中一个男人直接跪在外婆面前,另一个也在旁边不停鞠躬请求,而身体佝偻,头发苍白的外婆则不停摇头,口中说着‘哒麦哟’和‘我的年纪已经大了’之类的话。
面对外婆的拒绝,跪在她面前穿着黑色羽绒服的男人直接哭开:
“石田婆婆,请您务必帮帮我,恒太是我唯一的儿子。”跪地的男人将头死死埋在地面,行了土下座的大礼请求,而旁边那个灰羽绒的男人也跟着哀求:
“石田婆婆,请务必帮帮忙,真郎只有这么一个儿子,这里也只有您能帮得上忙,真的拜托了。”哀求的灰羽绒男人不停九十度鞠躬。
常人遇到这样的哀求,已经是于心不忍,可惜外婆的态度坚决:
“除我之外,你们完全可以去天龙院求求那里的和尚,我的年纪已经大了,因此帮不了你们,非常抱歉。”外婆态度坚决回复的同时,也向两人鞠躬表示谢绝。
耳听着外婆拒绝两名外来人,林泉和石田美月对视一眼,这似乎是来了生意呀!
外婆作为一名狐役使,虽然被普通人们隔离在人烟外,不过人们总有个灾病想要寻求超自然力量解决,因此她也凭着手艺吃饭的。
可为什么如今要对委托拒之门外呢!
林泉和石田美月非常不解,但是俩人也没有随便上前搭话添乱。
以外婆目前表现出来的经历来看,她的拒绝肯定是有原因的,因此林泉和石田美月无条件的相信她。
可是‘麻烦’这种东西向来是你不就它,它来就你的。
当土下座的男子无法说动外婆时,旁边的男子撇见后方带着狐狸过来的林泉和石田美月,尤其是看到石田美月时,顿时眼前一亮,连忙凑上前:
“美月,你是美月,石田婆婆的孙女对不对?我是上游河公村的天龙川鲤。”
男人约四十来岁,戴着无框眼镜,表情很是急迫地向石田美月介绍自己,似乎想要她记起自己,借机套一套近乎,不过这惹起了那边站着的外婆不高兴:
“哒麦哟,美月她还是个学生。”
“石田婆婆,您说您的年纪大了,但是美月难道不是更好么?”天龙川鲤当即以外婆刚才的理由反驳,同时向着石田美月快速解释道:
“那位是石上真郎,他的儿子恒太今天进入了青木森林,晚上回来的时候就出现发烧。”
随着天龙川鲤的叙说,那边土下座的石上真郎也将礼节转过身来,对着石田美月直接伏地就拜:
“请救一救我的儿子吧!”
石田美月听到‘青木森林’的地址时,神情就已经大动,即便是被男人五体投地状求拜,也像是外婆一样毫不犹豫的九十度鞠躬还礼:
“很抱歉,我们的能力有限,不能帮助你们。”
再次在石田美月处受到拒绝,本来跪在地上的男人一下子跳起来怒吼出声:
“为什么,为什么还没有去就说能力有限?”
可以看得出来,石上真郎确实很急,不过他的态度让林泉非常不喜欢,因此第一时间挡到石田美月身前,而那边的天龙川鲤也一把扯住暴怒的男人。
被天龙川鲤拦住,让林泉有机会看到石上真郎面容,只见是一个五官有些富态的男人,只是他脸上的暴怒与狰狞,毁去了原本的厚重。
被天龙川鲤拦下来的石上真郎还在暴发,愤慨外婆和石田美月拒绝的他口不择言:
“难道我孩子的性命不够宝贵么?”
石田美月终究是年轻气盛,面对愤慨的男人当即从林泉身后露出头来怒回:
“那我们的性命难道不宝贵么?”
听到身后石田美月的话,林泉也不禁心中微讶,这是一趟什么样的活计,竟然会被认为是要命。
“可你们的能力难道不就该在此刻奉献么?你们这个样子是不是要钱?”越发盛怒的石上真郎言语也逐渐刻薄起来,让天龙川鲤都有些听不下去,抱着他连声喊:
“哒麦咯,哒麦咯,真郎,不要再讲了。”
虽然急时制止,但是暴怒的石上真郎根本控制不住自己,向着石田美月和外婆俩人怒吼:
“我给你们钱,只要你们把我的儿子救回来,我就给你们钱,很多的钱。”
把话说到这种份儿上,戴着眼镜的天龙川鲤知道,自己俩人在这里已经没有结果,于是把石上真郎拖开,和他扭打着回到桥头的双排座车上。
兴许是屡屡哀求无果,天龙川鲤感觉脸上无光,走时也没有向外婆和石田美月打招呼,等把石上真郎塞回到副驾驶室里后,把脸上歪斜的眼镜扶正,直接开车点火调头离去。
双排座的小货车转过石桥后,沿着河流直上,直到消失在水泥路的尽头。
林泉瞧着烟尘绝迹的双排座货车,扭头向石田美月问道:
“你和婆婆以前接触的,都是这类厚颜无耻的家伙?”
石上真郎的态度,还有那态度底下露出来的一些认知让他很不高兴,那种感觉不像是在求人,而是在道德绑架,似乎自己等人必须要冒着生命危险去帮他救儿子一样。
“差不多吧!”石田美月的表情累觉不爱,而旁边的外婆闻言则连忙打断:
“没有那么离谱,不过阿泉呢!刚才可真是多亏了你。”
林泉转过头来时,只见白发苍苍的外婆脸上满是和蔼的笑意,顺着她的话回想一下自己刚才的行为,连忙摇头:
“哪里哟,我什么也没做。”
“就是什么都没做才是好,我听美月说过,你也是役使一族。”
“啊?”
“我以前在辽宁也看过你们那边的役使,好像你们并不自称为役使,而是叫作出马仙吧!”外婆的表情笑眯眯的,话语里透出来的专有名词,代表着她的见识极广。
“我不是出马,而是乩童。”林泉直接摇头拒绝,出马仙是跟野仙结缘的萨满教修行者,而他是茅山法修士,俩者不同道。
如果要用点准确的称呼,用‘乩童’称呼他才算是合适的。
“我分不太清,当年你们的那些北地出马仙,有一些和关东军来往的很密切,但是也有一些极力反对日本军队。”外婆讲起往事来,脸上带着一两丝回忆。
“以我对他们的印象,他们要么是喜欢耍小聪明的家伙,要么是刻板到不知变通的人。”
“那他们后来呢!”林泉第一次听到中土修行者们的情况,尽管是北地的萨满教修行者,但是在那个年月里,他们的行为也叫人好奇探知呢!
“喜欢耍小聪明的人一事无成,最后把自己送进监狱,而刻板到不知变通的,当时日本的陆军让他们知道了时代的变化。”
外婆的话语带着两分嘘叹和惋惜之意,而那轻描淡写的‘时代变化’下是无法用言语描述的宏壮和悲惨,是鲜血书就的抗争诗篇。
“那您还接触过其他的中国修行者么?关东军曾和部分出马仙有过来往,那是不是说……”林泉对于前辈们的事情很是好奇,同时也捡着线头想理出一些日本的情况。
“是的,没有错,关东军内部也有如我们这样的人,当时他们自称共荣别动班,番号是七三零,经常性和关东防疫给水班一起行动,也称作防变攻壳别动队。”(关东防疫给水班就是臭名昭著的七三一部队,也有加茂部队、东乡部队、石井部队和奈良部队的名称)
“您怎么……”林泉有些惊讶了,这外婆知道的也太清楚了吧!
“别误会,我曾经有一位受困于梦魇的顾客,他是京都大学医学课的教授,拿着资料来向我求证过。”外婆回答的不急不缓,同时转身进屋:
“先进屋来说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