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一会,电话那头的人儿才气的咬牙切齿的道,“你才不行!”
我这个人,你可以说我穷、丑,但不能说我不行,于是,我立马据理力争,“沈温我和他睡过,所以我能说他不行,你又没和我睡过,怎么知道我不行?”
“你……你……我……”
云锦书果然是受过高等教育了,我都把话说的这么难听了,他硬是一句脏话都没说,你你我我说了个半天,才硬生生从牙间挤出流氓两个字来。
然后,云锦书就直接把电话挂了。
我看着被挂掉的电话,有些无语,沈温还说我没家教呢,我看他这个小男朋友比我还没有家教,不知道要说完再见才挂电话吗?
不过,有一点,沈温和他小男朋友挺像的,那就是,说不过人就骂人流氓。
我觉得我很无辜,我流氓谁了?
这些年来,我已经够清心寡欲了,一直秉承着自己动手,丰衣足食的原则兢兢业业的过着,就算偶尔跟沈温例行公事,那我也是被上的那个。
试问哪里有流氓不上别人,被人上的?
话说回来,年轻就是好,沈温刚从我这边离开,扭头就躺在别人家的床上了。
接连两天在床上鬼混,这么频繁,也不怕肾亏。
不过这倒也不关我事。
反正以后跟沈温上床的人又不是我,沈温就算真的不行,独守空房的也是云锦书。
大不了,到时候我看在我和沈温这么多年的情分上给沈温介绍个妙手回春的男科大夫。
经过尾号三个八用户的这一顿折腾,我是彻底没有心情看电影了,甚至于觉得有些恶心,心里越想越不得劲,我起身裹上大衣就出去散步了。
我约了之前的几个老工友去了附近的一家小饭馆聚聚。
那都是我之前厂里的工友,当初年轻帅气的小伙子,现在一个个都跟我一样长的歪瓜裂枣的。
看着那一张张跟畸变似得脸,我默默地心里感慨,岁月真他妈是把杀猪刀。
当初和我玩的最好的那个小张现在还成了个地中海,挺着个啤酒肚。
我有些唏嘘,看来以后不能喊小张,得改口喊老张了。
这个年纪的人见了面第一件事就是点菜,第二件事就是喝酒,各种对瓶吹,踩箱喝。
一个个喝的上头以后,也就跟着重新熟络了起来。
小张,不,现在应该叫老张了,一手拿着啤酒瓶,另一只揽着我肩膀,脚踩在啤酒箱上,醉醺醺的跟我唏嘘道,“周闲啊!你那时候,是我们厂里最靓的靓仔,怎么现在老成这样了?”
我恨不得把啤酒瓶往老张那狗嘴里头塞,说这话之前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还以为自己还年轻呢?
“以前厂长他女儿阿莲还喜欢过你嘞。”
“真的?”
我很惊讶,这个我真的不知道。
“要不然人家往你手里塞柿饼干嘛?”
“我以为她不爱吃才给我的。”
“周闲,你脑子真他妈给驴踢了。”
老张突然神色一变,把啤酒瓶往地上一砸,瞬间满地开花,其他客人被吓了一跳。
我一边去拉老张,一边忙跟老板和客人道歉。
“对不住,对不住,待会我打扫。”
其他的几位工友也连忙站起来一边拦一边劝着老张。
结果老张一把甩开我的手,下一秒,指着我鼻子骂道,“周闲,你知道为什么这些年工友们都不跟你联系了吗!”
我愣住了。
而其他几位工友一个个露出了尴尬的表情,拉了拉老张。
“算了,都过去这么多年了,别提了。”
“老张,你喝醉了。”
老张冷笑一声,压根听不进去,依旧指着我鼻子骂道,“那是我们都嫌你贱啊!”
老张的话,撕开了我们之间最后一层心照不宣的遮羞布,我站在原地,就感觉回到了八年前,那种被所有人指指点点、嘲笑讥讽的时候,脸上火辣辣的,想要逃,可双脚又使不上劲。
“老张,算了,别说了。”
工友听不下去,拉了拉老张。
老张依旧怒不可解,脸色涨红,粗着脖子继续骂着,“难道他不贱吗?有好端端的姑娘不喜欢,跑去喜欢一个男的,当什么恶心的同性恋!”
老张说的很大声,所有客人都听见了,现在年代虽然比以前开明多了,但也不是所有人都能接受的。
有了第一次经验以后,我的脸皮都厚了不少,就这,我还若无其事的继续跟客人道歉,“抱歉,我朋友他喝醉了。”
客人一个个笑容尴尬,同样的心照不宣。
“我没醉啊。”
老张面对客人,清了清嗓子,特别一本正经的从后面拍了拍赔着笑容的我的肩膀,道,“我叫张洪,为大家个介绍介绍我这位朋友,他叫周闲,红阳第一汽修厂当年的技术骨干,这可是大师傅啊,本来前途不可估量的,你们猜,最后怎么着了?”
卖了个关子之后,张洪瞬间冷笑,重重的再度拍了拍我肩膀,咬牙切齿的道,“他啊,跟男人搞同性恋啊,而且搞的还是个比他小八岁的小兔崽子,腻腻歪歪的在厂里头就亲上了,我说怎么每回见着你们俩就觉得你们两个有鬼呢,原来是在搞同性恋,现在想起来我都犯恶心。”
我看不清楚其他人的表情,不生气也不觉得无地自容,只是麻木的点头附和,不厌其烦的去扶老张,“是是是,我恶心,我脏,你先下来吧。”
反正更难听的我也听过,也不缺这么一两句了。
我都这样附和顺从了,老张好像一点也不解气,反而越发怨恨的看着我,眼睛都是血红的,他伸出手,一掌又一掌的扇在自个脸上,把脸扇的通红,“周闲,你是真的不要脸啊?你知道之前被压你一头的那个周老二吗?他现在都当厂长了,你看看你,现在落魄成什么样?我都替你丢脸啊!”
老张把自个脸扇的啪啪作响,几乎响彻整个小饭馆。
好像那一个又一个的巴掌不是落在他脸上,而是落在我脸上一样。
我木然的看着老张,心里一点波澜都没有。
换了以前年轻的我估计会羞愧,会胸闷气短的愤愤不平。
至于现在,人到中年,提醒我什么都不是的人实在太多了。
所以我早就麻木了。
老张的话除了提醒我以前还发生过这么一件事以外,并没有其他用处。
老张被工友们带回去了,临走前,昔日的工友一个个都不敢抬起头来看我一眼,只有老张在那继续大吼着,大骂着,一遍又一遍的告诉我。
“你当初就不应该捡那个小兔崽子回家!”
直至远去,老张的声音才渐渐的小了。
经过这档子事,饭馆的其他客人也不敢久留了,一个个买完单就走了。
就我一个人孤零零的看着满桌子几乎没动的菜和散落在地的空酒瓶。
我想了一下,拉开凳子坐了下去,重新开了一瓶酒,自个一个人一边吃,一边喝了起来。
这时候,我突然想起了老张临走前不停说的那句话。
——“你当初就不应该捡那个小兔崽子回家!”
我想了想,觉得这句话非常的有道理,这大概是今天晚上老张说的唯一一句人话了。
我当初的确不应该捡沈温回家。
要是在那一个夜晚,我在看到那个躲在角落里瑟瑟发抖的少年时选择袖手旁观,我大概会安稳的度过我这十三年。
而不是像现在这样,人到中年,生活还依旧一团糟,没有爱人,更没有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