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张缺心眼的还真是跑去往手心哈气,然后闻了闻,闻完才反应过来我说的话是什么意思,立马冲过来锁我喉。
我们两个老大不小的青年就这样一路打打闹闹回了筒子楼。
回到我那狗窝,挺意外的,我打开门以后没看到沈温。
我一直把钥匙放窗户花盆底下,沈温一般都自己会找钥匙开门进屋来着。
“哟,姓温那小子刚考上省重点就不搭理你了?”
小张还在那边开玩笑。
我没理他,把东西放下之后就走到隔壁去敲门。
门敲了一会都没人开,倒把隔壁大妈给吵出来了。
“别敲啦,赌鬼胜欠了一大笔钱跑路了,追债的人都找上门来了,闹了一天,不会有人给你开门的。”
“那他家小子呢?”
“那个学生仔啊,被追债的人堵门口半天,问他爸下落,他回答不出来,挨了一顿打就跑了,估计躲起来了吧。”
大妈一阵唏嘘,“造孽啊,老爸老妈一个样,丢下半大的孩子不管,那一群追债的人也是狠,一个孩子也打的下去,啧啧啧,打的浑身是血……”
大妈惋惜叹气着关上门进了屋。
听完,我站在原地,好半天都没反应。
小张有些担心的看了看我,然后问道,“你不会要管这种烂摊子吧?我劝你别多管闲事啊,这种闲事管了可就一辈子都甩不掉的。”
我没吭声,不可否认,小张说的对,我不是个心怀天下的伟人,只是个混吃等死的小人物,沈温这件事我算是帮到头了,再帮下去,迟早惹祸上身。
小张就伸手拉我进屋,“走走走,进屋喝酒,不要管别人家闲事,你真当自己如来佛祖下凡呢?”
小张手脚利落的开了一罐啤酒塞我手里,一边喝着一边骂那个四眼干部。
我也跟着骂了几句,小张这才心情舒畅了不少。
我和小张酒喝的七七八八了,外面毫无预兆的劈下一道雷来。
我朝外面望去,黑压压的一大片,细密的雨水瞬间就倾盆落下。
雨一下又一下的,就根针一样扎在我心头上。
小张坐我身后醉醺醺的吆喝,“今天晚上估计要下大雨了,老周,我睡你这啊。”
我没听进去,只是一想到白天那个目光坚定、神采飞扬,熠熠生辉的少年此时正浑身是伤的不知道蜷缩在哪里舔舐伤口,我心里就难受。
我很有自知之明,我并不是一个好人,从小到大都不是。
我就比社会上的渣滓好那么一点点,但就算这样,我也不想负责任,我更怕麻烦。
说句难听的,路上碰到人摔倒我都敬而远之的,谁知道会不会被讹?
我的想法向来自私自利,所以理智告诉我,这个闲事不能管,管了得负责任,还会有无穷无尽的麻烦。
但身体永远比理智先动的手。
等我反应过来,我已经抄起一把雨伞跑了出去。
张洪在后面大喊。
“周闲!你今天非得管这个闲事是吧?”
我没办法,可能我名字里就不应该有个闲字,注定了我特别爱多管闲事。
那天晚上的雨下的特别大,连雨伞都不怎么管用,雨水还是会夹杂在冷风中呼呼往人身上灌。
我那天晚上冒着雨找了好几条街,然后终于在一废弃厂房的楼梯底下发现的沈温。
那个地方特别偏,我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找到的。
沈温浑身湿透,一身的伤,缩在黑暗中昏昏欲睡。
听到脚步声,他骤然惊醒,像只受伤的野兽防备的举起手上的一根工厂里捡的废弃钢管,隔着夜色眼神凶狠的瞪向我。
可眼神就算再凶狠也掩不住底下的恐惧,那握着钢管的手都在发抖。
再成熟始终都是个孩子。
我心头泛酸,刚喝下的酒好像在胃里翻江倒海。
理智挣扎了一会,身体还是先动了,我叹了一口气,撑着伞,蹲下去,朝着黑暗中的那个少年伸出手去,淡淡的道。
“走了,周哥带你回家。”
雨声越来越大
淅淅沥沥,一声又一声的落在我耳边,逐渐的将那一句话所淹没。
我醉醺醺的睁开眼来望去,天一片漆黑,好像打翻了墨水一样,看不到一丝丝亮光,路灯下依稀可见雨的印记,细长而又绵密。
落在身上,啧,那叫一个刺骨的疼。
别问我为什么会知道的,因为我现在正像滩烂泥一样,躺在某不知名的巷子里,非常有格调的淋着雨。
雨淋的我很是头疼,这个时间段大街上并没有任何一个人,就算有,我想他们也不愿意多管闲事的带一个醉鬼回家。
脑袋昏昏沉沉的时候,我摸到自个手机,下意识的打了一个电话出去。
电话那头悠久的铃声让我无比烦躁,恨不得摔了手机。
终于,铃声停了下来,传来嘟的一声,似乎在提醒着我什么即将要开始。
“周闲,大半夜的,你不睡觉给我乱打什么电话?”
直至电话那头传来一个比雨水还要冰冷刺骨的声音,我才恍然大悟我把电话打给了谁。
不知为何,听到那个声音,我心里顿时搅成了一团浆糊,我没了往常的游刃有余,很小心翼翼的道,“小温,来带我回家。”
电话那头沉默了。
我几乎是屏着呼吸在等。
一秒、两秒……
不知过了多久,电话那头传来一声嗤笑。
那像嘲讽,一股寒意在那一瞬间从我脚底升上头顶。
沈温的语气带着些不耐烦,一字一句义正言辞的道,“周闲,你别告诉我你这么大人了还会迷路,就算我和你签了合约,但也没说要大半夜的跑过去接你回家,你知不知道我只睡了两个小时,明天一大早还要飞北京去谈生意?”
其实后面的话我已经有些听不清楚了,雨声太大,刺激着我的耳膜。
“对不起,小温,我错了,我以后不会这样做了。”
我诚恳的道了歉,然后把电话挂了。
我错在不应该对沈温心存那么一点点希望,错在问了一个早知道答案的问题,错在天真的以为,只要我爱他,他就爱我。
十三年前的雨夜,我把一无所有的沈温带回家。
十三年后的雨夜,我像头丧家犬一样无人带我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