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二十斤上海青事件后，陆小小的生长系异能一炮打响。
末世最缺的就是食物，尤其是新鲜食材，比如蔬菜这种需要生长周期又必不可少的食物简直就是价比黄金。
生怕自己被当成生产队的驴使唤，陆小小紧急装晕，大病三天。
种植区的领导不死心，还想让她继续努力住在种植区当人形化肥，她躺在病床上，从空间里把之前喝过的甜菜汁与糖浆在口腔里取出，搅和搅和，化作一口老血喷涌而出。
糖浆没混合均匀，于是喷涌而出的液体里还混杂着些许鲜红血块，把领导吓得跪在地上求她不要死。
在那之后，领导就没来催她了，把任务指标换成了奖励机制，也就是她可以用催生出来的果蔬找基地兑取物资。
基地的日常供给基本都是根据铭牌定量获取的，无论是异能者还是普通人，能获取的定量物资都极少，大部分情况下甚至不能满足日常所需。
虽然有黑市，但是黑市价格高到令人咋舌，基本只有异能者才能通过自身异能工作后从基地兑换到多余物资作为生活补充。
所以在各区的贸易中，一般都是异能者用物资购买其他区的服务，不过什么样的服务值得用宝贵的物资来兑换，这就是另一回事了。
有需求，就会有市场，杨瑾和霜绛所在的D区就是这里最大的‘服务市场’。
这里混住着各式各样的人，以大门为分界线，左边主要住男性，右边是女性。
大大小小的集装箱里住着几个到十几个不等的人，无数集装箱串连、堆叠起来的居住空间填满了巨大的仓储库房。
门口和房顶的通风口处投下的日光根本没法照亮这里的一寸地面，空气仿佛在门口停滞，跨过那道光与暗的交界，沤臭与潮湿让黑暗有了粘腻的触感。
到处都是私拉的电线，随意晾晒的衣物，但并没有看到老鼠或者蟑螂，就像除了人以外，没有什么东西能在这里活下来。
集装箱之间的堆叠并没有什么规律可言，但无一例外都很挤，人流多的地方还会架个梯子或者用钢板焊一个过道，小路很多时候就是踩在杂物上攀爬。
杨瑾把高跟鞋脱下来拎手里。赤着脚在油腻粘黏的铁皮集装箱上行走，熟练地带着二人爬过一个又一个不像是路的地方。
她刚刚结束一项‘工作’，凭借着高情商与出色的容貌，比起这些在D区工作的人，她甚至能去做外派A区的单。
从A区回到D区，就像是从天堂坠入地狱，她无时不刻后悔自己进了这个鬼基地，但又会在拿到物资后庆幸自己不用面对危险也能获得这些。
在爬上中央大坪后，杨瑾看见了那个‘新人宿舍’——一些挤满了新入园的人的特制集装箱。
有不少新来的女生赤裸着身体被绑在冰冷潮湿的集装箱里，这些集装箱有非常好的‘透光性’，被人为切割出的栅栏能让路过的每个人都看见里面白花花的女性躯体。
杨瑾毫不怜惜地把自己的目光投射进那些集装箱里，扫描着这批货的质量。
新来的不愿意‘工作’，都得经过这一遭，她和霜绛曾经也是这些肉体中的一员。
这里没有水、没有光，就连空气也因人多而拥挤浑浊。
走出集装箱的方法只有两种：卖出去，和死。
路过的男人会把手指伸进栅栏，像小孩戳路边摊贩卖的宠物那样，在栅栏窄小的空间里尽可能伸手去逗弄里面的身体，这是他们在D区能免费获得的最大快乐。
而这些集装箱里的人，往往呈现出一种很有意思的规律，越是向外的，被路过的手指欺辱越多的，越容易松口答应‘工作’。
回忆起自己在集装箱里的日子，杨瑾隐约能明白这种奇特规律为何产生：当你不被当做人的时候，无论是出于何种目的的需要，你都很容易把这种剥夺当做爱意。
当然，杨瑾更愿意把这归结于自己在生死之间的紧急避险。
至于后来，她倒是混得不错，她的管理人对她这颗摇钱树也是好声好气了一些，倒是霜绛……
杨瑾来到最底下的一方集装箱内，朝里面一张大通铺走去。
在三层五人大通铺的最上层垂下一只手，布满污泥和淤青，看不出原本的肤色，腕骨像是要刺破单薄的皮肤，青紫的血管失去了脂肪层的遮掩显得尤为可怖。
杨瑾踩着下层的床，抓着中层的床，看见那只手的主人——霜绛。
她火红的头发熄灭了，枯草一样压在床缝中，消瘦的面容不见一丝生气，只有翕动的嘴唇与眼皮底下不住滚动的眼球证明她还活着。
床发出吱吱作响的噪音，杨瑾不再往上爬，她用手背探霜绛的额温，烫手。
如果没有得到及时的治疗，恐怕没几天活日了。
虽然可怜，但也活该。
只要活着才有未来，既然都活着从新人宿舍里出来了，烂抹布一块，干嘛还执拗着不肯‘工作’。
“这么早就回来了？下个月租金什么时候给？”尖锐的女声夹杂着方言在地上响起，杨瑾低头，看见一个短发女人手里抓着一只什么褐色的东西在啃。
这是她的管理者，D区分管之一，金姐。
金姐用下铺的被子擦擦手，把自己啃了一半的东西随意用报纸垫着，抬手拨弄了一下霜绛垂在外面的手：“没反应了，丢到E区吧。”
杨瑾打了个寒颤，轻声开口：“她还活着呢……”
“活着有什么用？又不能工作。”金姐冷哼一声，顺着那个手臂就把霜绛从床上扯下来。
哪怕是个女人，也能把她像草芥一般随意拖拽，杨瑾甚至怀疑自己刚才看错了，其实霜绛已经死了。
但霜绛确实没死，可能是因为拖拽，也可能是因为‘E区’，她挣扎着说什么，听不清。
也可能什么也没说，不过是动物求生本能驱使的哀鸣。
周围床铺探出好几个女人头，她们注视着这个头发火红的同类，发出痛苦的悲鸣，深凹的眼眶流下两行淡红色血泪。
又无声无息被打手拖出去，直至消失在视野里。
但在所有人的脑海里，都能清晰看见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她会像是一袋垃圾一样，赤裸的身躯在集装箱肮脏的铁皮与棱角上擦过，在油污上叠加一抹血污。
然后从后门拖出，所有人都会看见未着寸缕的她，但没有人会对一具骷髅感兴趣。
幸运的话她会在拖拽中死去，运气不好，她就会被活着送去E区……
那是她，也是我。
床铺上响起窸窸窣窣的声音，女人们沉默着起身，去‘工作’以换取物资。
基地内虽然可以通过工作换取物资，但这些物资里不包括肉类与蔬菜，如果想吃就得拿大量物资找基地兑换。
当需求无法通过正常渠道满足时，也就催生了基地内部相应的黑色产业。
E区，就是基地内最大菜人黑市。
当然，并不是所有人都能接受菜人的，那么就只能选择价格相对比较高昂的其他替代品了。
金姐刚刚啃得津津有味的是某种动物，那个已经失去头部的东西似乎是经过了炙烤，但没有太多调料，呈现出一种肉类最原始的肌理与颜色。
虽然已经看不出原样，但是通过水滴状轮廓与标志性细长尾巴，仍然可以判定这到底是什么动物。
就算知道这是什么东西烤出来的，杨瑾也难免咽了一口口水，这东西在某些地方还属于特色美食，据说味道和鸡肉类似……
“馋啊？馋就努力工作，在外面连这个都吃不到，在这你还可以闻个味儿。”金姐从包里掏出一盒眼影，是末日前杨瑾看都不会看的一个小牌子十二色眼影盘：“喏，新货，特意给你留的，把自己包装漂亮点，价格才好卖。”
杨瑾问了价格后有些肉疼，但是一想到自己只要能多去几次A区，就能把物资赚回来，就咬牙买下了这盒眼影。
但是这样一来，自己下个月的租金就要交不上了，租金欠缴的代价最严重可是要送去E区的。
自己现在的身体没办法在这么短的时间内通过‘工作’赚取到足够物资，但她仍愿意冒着风险先买下这盘眼影，是因为她还有另外一条来钱快的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