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璞，把手从学生尸体的衣服下摆探入，覆盖在尸体的胸部。
李院士已经骂不出了，因为激动与愤怒，见识过无数大风大浪的他双眼泛红，看着地上死状凄惨的陆小小与侮辱尸体的吴璞，愤怒与悲伤无处发泄。
就在刚刚，他收到了外省救援队传来的消息，在清理尸潮遗骸时找到了他正在读大学的孙女，遗容不雅，已就地安葬。
这躺在地上的孩子，又是谁的女儿，是谁的孙女？
“这是双系异能者，我要了。”吴璞抽出手，起身从已经摇摇欲坠的控制柜上拆下了铁皮门板放在地上，用手拖着陆小小一点点挪上去。
虽然有各种内脏韧带、膜拉扯着，但是在挪上去的时候，也不免会造成滑落、位移。
“你要用她做实验？”李院士已经不忍再看，别过了脸，双颊因愤怒而颤抖：“从临床上来讲，异能者死后与普通人没有任何区别，你这是在侮辱她！”
吴璞用手轻轻拖着陆小小的头颅，为防止眼珠脱落，他用两只大拇指按住了已经有些往两侧滑开的眼球：“如果临床就能决定一切，我的理论和实验就不会成为最有突破的那一支。”
是，这也是为什么李院士明明比吴教授更高级别，更权威，骂了那么多句却不敢真的上手阻挠的原因。
吴璞的‘机械修正’理论以及相关研究，是已知方向里，进展最快的一支。
光是能合成出有生命的实验体就已经打破所有人的医学常识了，利用生物本能制造的C83系列实验体，虽然表现出了采集需求，但完全不能完成采集行为。
所有人都以为C83系列就此停止，直到这次的C83-6A出逃后，成功采集了人类骨骼数据。
这是神的职责。
如果证明遇害尸体只有骨骼被采集了，那就说明C83-6A拥有了一部分神的能力。
事实摆在眼前，这个完全没有人类基本道德的疯子，成为了他们所有人里离神最近的人。
李院士仍然不想承认这一点，这并非出于个人情感，而是出于对吴璞研究行为的警惕，他不屑道：“不过是伪装成采集的捕食行为罢了，C83-6A已经失踪，谁也不能确定实验体是否成功采集到了样本。”
“不……不！实验没有失败！！”一个矮小研究者的大叫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他用手掰着那具已经死去的特异丧尸身上的角质层。
明明是防御系特异丧尸特有的角质层成了徒有其表的花架子，轻轻一掰就像千层酥一样碎裂开，矮小研究者逼迫气流震动声带，发出怪异的尖叫：“结构……结构发生了改变！它在尝试重构，天啊是重构！这是神迹啊！”
李院士的瞳孔猛然收缩，六十多岁的人骤然起身，血液流通不畅，虽然踉跄了几步却仍然扑向了那具特异丧尸的尸体。
周围的研究者都聚集过去了，所有人都伸手在那酥皮一样的角质层上摸来摸去，甚至还有神形癫狂的人把灰白角质塞进嘴里，用牙齿判断质地。
“是……成功了，我就说不能局限于实验室！吴璞是对的，他是对的！”矮小研究者抓着一大片角质，在李院士面前捏碎。
看着李院士震惊的神情，就像他捏碎的是这个国家级院士曾经的荣誉与辉煌：“你们就是被规矩驯化了，这是新时代，是需要突破的！只有吴教授明白！”
他们新时代研究者的理论一直被主流道德所唾弃，丧尸与异能者已经在人类之间划了一道远比其他物种更大的鸿沟，传统的科研道德只会成为阻碍新时代发展的绊脚石。
矮小研究者想去找吴璞分享这种喜悦，却发现吴璞已经不在原地了。
而电站的水泥地上，什么时候多了一层草芽？
所有人都在围着特异丧尸打转，没有人注意到这个异常，这层草芽一开始就像是灰色地面上的绿色滤镜，但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生长着。
终于，在窸窸窣窣交谈声中，有人明白发生什么了：“停下！所有搬运尸体的，都停下！”
“异能觉醒！异能觉醒！这些尸体里有一个活着的异能者！”
李院士看向身旁研究院递来的数据，又对比着已经高过脚面的草芽：“生长系异能，目标能量等级接近6，目前基地内最高能量等级。”
并没有管卫星电话的提示音，吴璞只是沉默地走着。
电站离E区并不远，吴璞的衬衫袖子用袖箍固定在手肘以上，露出两条肌肉绷紧的小臂，反抱住背后的铁门。
他用电线简单固定陆小小的几个重要结构，背着大铁门徒步回E区。
他必须折叠髋关节，尽可能保持自己的背部水平平直，只有这样才能减少对陆小小的伤害。
这样的姿势绝对称不上得体，如果有人帮他抬一边也不会像现在这样狼狈。
李院士说得对，没有人愿意帮他。
他在业内确实有很大的名气，无论是成果还是能力都是一流，但是选择他做导师的学生少之又少。
他上课干货多，就像在喝一盅用极品干鲍、鱼翅文火慢炖的佛跳墙。
但是跟他一起做研究，就像把自己从鲍鱼熬成干鲍，还得文火慢炖。
有些人出成果，你会感叹时运，感叹天赋，但是跟着吴璞一起，他的行事风格会完全盖过他所有的天赋与运气。
绝对的理智与对极限的精准把握，能恰到好处在你崩溃的边缘留下一丝生机，就像把头按进水里，在你昏厥的前一秒扯出水面。
这人为了成果和效率，不当人的。
所以即便基地里有他带的学生，也都不愿意进他的研究小组，现在组内都是一些临时借调的医科生，真正要办事都得他亲力亲为。
他对学生其实已经很温柔了，因为他对自己更狠。
即便失去了全部的骨骼，陆小小仍然有百斤重，即便吴璞在特殊情况下背过不少设备，也一直有锻炼，但要在如此负重下保持背部平直仍然很艰难。
路过的士兵认出了他，想要搭把手，也被他拒绝了。
他就像蜗牛背着壳，缓慢，但坚定地朝着E区自己的实验室走去。
他不能让其他人插手陆小小的事，更不能让其他人知道，陆小小其实还活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