实验室外，窄小的工作间里，吴璞一刻不停地用基地的电脑写着报告。
基地不会无偿提供设备以供研究，需要他们将研究结果上报，而吴璞坚持要走了陆小小的尸体，还消耗了两只高浓度血清，他必须为这些消耗做出解释。
“没时间了，他们软禁了将军，我的权限很快就会失效”郑隰禾拿着两管药剂走进工作间，透过玻璃窗看见实验室里依旧不成人形的陆小小：“决不能让陆小小落入基地的手里，那将会是人类文明的灾厄。”
“你们先离开附近的幸存者聚集地，基地无偿向周边提供保护一定会收取更高昂的代价。”吴璞接过药剂，手写了两个标签后丢进脚边的冰箱里：“我听说定向攻击性异能培养已经……”
忽地，世界安静下来了，这种静并非是没有发声源的安静，而像是声音被从世界的设定中抹去，没有人意识到这种静谧是如此诡异。
吴璞张着嘴巴，不知道自己刚刚在干什么，似乎是在跟郑隰禾交流什么，但嘴巴只是用来进食的，如果需要传递信息，为什么要张嘴巴呢？
无从说起的怪异与违和在二人对视的双眼间流转，不约而同地看向实验室的方向。
透过实验室的双层玻璃，可以看见陆小小干瘪的身体迅速臌胀，就像野营帐篷撑起了支架，头骨、躯干、四肢轮廓形成。
她的体型似乎还没有稳定下来，在不断调整高矮胖瘦。
她的头发开始生长、变红，但是却不是从发根长出的红发，而是整体替换发色，就像直接改变了头发的色素构成。
发生变化的不只是陆小小本身。
为了防止陆小小伤人，郑隰禾将她的四肢用铁链捆在床角，但此时，铁链的材质明显发生了变化，呈现出果冻一般半透明软嫩的质地。
除此之外，整个实验室的设备也出现了肉眼可见的材质异常，就像是上帝贴错了素材，变成了石质、木制等纹理，甚至还有海绵蛋糕电脑。
这一切的变化是如此迅速，就像错乱的显示屏，而两人耳中一片寂静，没有一丝一毫声音。
吴璞又张了嘴，但还是发不出声音，他想要冲进实验室，却被郑隰禾拦下。
“完了，我设备！”怪异的音调突然出现，随着吴璞的声音落地，一切声音又都回归这个世界。
无暇思考挥之不去的诡异感受，吴璞还是打开了实验室的门，末日一切资源都很宝贵，尤其是这些东拼西凑组成的设备，没了设备还怎么进行研究。
但是在他打开门的一瞬，所有异变都停止了，一切恢复了正常，就好像是他误吸了什么神经类药物磕嗨产生了幻觉。
但当吴璞抓起桌上的圆珠笔时，外壳微脆内里绵软的质感像极了薯条，而掰开后居然真的呈现出土豆泥一样的内部质地。
看似正常运转的设备，因为内部部分配件材质改变，报错单元疯狂闪烁，中控电脑右下角的预警信息像是织布一样拉个不停。
没错，就在刚刚，这里发生了重构，陆小小在昏迷状态下施展的‘神迹’。
“我说过，C83-6A有着极强的生存需求，很明显，失去骨骼的丧尸并不适合生存。”吴璞走向了锁着陆小小的实验床，用手捏开本应是铁制的链条，那些琼脂块从他指缝中挤出。
陆小小确实恢复了人样，所有丧尸特征全部消失，拥有正常人的轮廓。
但又与之前不同，陆小小的体型明显变瘦了不少，不是杨瑾那种纤细，而是健康的匀称。
她的身体似乎恢复成了最完美的基础设置，就腹部的伤疤也消失了。
郑隰禾接受过专业的面部识别训练，陆小小此时的变化是合理且自然的，也就是说她本来就该长这样，除了那一头艳如火的红发。
只是随着双下巴的消失，下颌处那道瘢痕就显得尤为刺眼。
郑隰禾并不是一个喜欢打探他人秘密的人，但明明把全身的状态都重置到最佳，为什么偏偏留下这道最显眼的刀疤？
那道疤轻微上下动了两下，陆小小有些迷茫地睁眼，她的眼神还有些清澈的弱智，显然还不具备思考能力，只是靠着本能行动。
吴璞端着自己的笔记本电脑转过椅子时，就看见陆小小已经坐起身，抓着郑隰禾的小臂，自下而上盯着郑隰禾的双眼。
“这是……”吴璞从椅子上起身，来到郑隰禾身边，试图以郑隰禾的视角来看陆小小：“她在做什么？”
“你不明白？”郑隰禾有些讶异地微微侧过脸看吴璞：“这很明显，她想吸血了，正在征求我的同意。”
吴璞又仔细看了看陆小小，摇摇头：“不，我没办法从她的动作里解析出这么多信息。”
一直以来，郑隰禾都忽略了一个问题，那就是为什么他能仅仅通过陆小小的一个眼神，就准确明白她想干什么。
这种近乎心灵感应一般的默契只会出现在长年陪伴且相互熟知的人之间，而他与陆小小连熟知都算不上。
吴璞拖了椅子过来，坐在郑隰禾边上：“不出意外的话，你每次都会下意识同意，是吗？”
郑隰禾用理智判断着自己与陆小小相处的方式，他就像是被什么蛊惑了一样，不知不觉做出了非常多危险的选择。
是，太反常了，哪怕是个没有经过训练的普通人也无法如此坦然接受吸血。
“这是为了蛊惑祭品而产生的某种诱导行为，只要祭品同意，始神就可以开始进食。”吴璞从笔记本上调出一份国外的研究资料：“已知所有始神都有这种能力，且都只有一个祭品。”
与始神建立起特殊沟通桥梁，并为始神提供给养的特定人类被称为‘祭品’，‘祭品’是始神唯一的能量获取来源。
“你不是说陆小小是仅存的始神吗？其他的始神发生了什么？”郑隰禾敏锐地将信息关联在一起，一个危险的答案呼之欲出。
吴璞从白大褂兜里掏出一张布，仔细擦拭着银框眼镜：“诱导行为失控，祭品被活活抽干，始神失去能量供给，就此陨落。”
想起陆小小越来越多的血量需求，似乎是为了确认，郑隰禾鬼使神差地扭头看向她的双眼。
忽地，一只雪白细腻的手勾住了郑隰禾的脖颈，满目艳红袭来。
未等郑隰禾做出任何反应，两片柔软的唇就覆上他颈间，而后是牙齿穿破皮肉的微微刺痛。
银框眼镜上倒映着显示屏里各式惨死的干尸图片，但无一例外没有任何反抗痕迹，反而表情幸福安详，有如在一场甜蜜美梦中永眠。
“看，你同意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