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孤生摇头，似笑非笑　：“李大人是真傻还是装傻，如果这里面没有油水，尚书大人他老人家又怎肯心甘情愿为我垫付这二万两银珠？”

李山平淡道：“那是尚书大人肯卖大元帅一个面子。公子，若是这件事闹大了，传到户部尚书那里，他老人家添油加醋在皇上耳边说几句，恐怕就不会这么大事化小小事化了了。”

二人对话到这里，已经是针锋相对。

“这不对吧。”林孤生收敛笑容，语气冷了下来，挥手道：“阿九，把你的兵器呈给李大人瞧瞧。”

“是。”

他身后一骑的年轻人执礼，翻身下马，到了李山跟前，抽出佩剑献上。

李山斜睨二人一眼，分不清林孤生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只好拿起那把象征铁军的长剑。

这剑，名唤“踏雪”，自四百多年前大凉建立之初，就已经定好了规格。据《大凉军律》，凡入伍林氏铁军者，服役三年以上，皆可赐剑。而大凉境内，包括地方州府、边关，有数不清的军种，唯有林氏铁军的士兵佩剑是踏雪，这是独树一帜的。

长剑入手，是一阵沉重冰冷的触感。李山的眼睛眯成一条缝，他就是军人出生，虽不是铁军，但也熟知兵械。

“踏雪”做工要求极高，乃是由兵部军械处锻造，采用玄铁、生铜、黄铅按比例熔炼。

林孤生眼神玩味：“怎么样？李大人可曾发现什么端倪？”

李山绷着一张脸，很是严肃，他把剑还给那名叫阿九的甲士，沉沉地说：“是比原先规格少了二两重。”

“嘿嘿，铁军的军械，包括铠甲、盾牌在内，可都是‘缺斤少两’的。这些都是兵部掌管的吧？出了这么大纰漏，我不相信尚书大人他老人家不知道。所以，我爹对他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希望他不也不要不识抬举。”

李山长叹一口气，道：“卑职明白。”

他心里也很郁闷和不解，铁军可是中州的壁垒，尚书大人为什么要在铁军的军械上偷工减料？这已经颠覆了他的认知。但是不管怎么说，这件事他都会烂在肚子里，这是上面的博弈，和他一年拿多少俸禄没有关系，除非哪天皇上过问。

林孤生咧嘴一笑：“那现在，你该告诉我皇上召我爹入宫是所为何事了吧？”

二人之间说清楚了，李山明白林孤生在天下城捅娄子那些事都是在和兵部尚书互相试探，自己和他没关系，因此二人之间的隔阂也消除不少，态度便温和下来。

“二公子，不知你可曾听说皇上前些日子召北漠王的长清公主入京？”

林孤生怔了片刻，长清公主？难不成是先前在天下城东门和自己险些磨出火星的那个？于是，他只好胡乱搪塞：“略有耳闻。”

他心里胡思乱想，难不成是北漠王有造反的嫌疑？当年姬无涯横扫天下，在十四州建立大凉皇朝，但大陆上除了十四州，北面有辽阔的草原和一望无际的雪域，西面是贫瘠的大漠和戈壁滩，南方更有广袤原始的雨林和十万大山。

历代君王开疆拓土，征战天下，在这些土地上也分封了不少地方亲王和异姓王。

所谓“非我族类，其心必异”，历史上，不乏地方封王拥兵自立，举兵谋反的事情。

李山苦笑一声，扶了扶额头：“朝中也有不少捕风捉影的说法，近年来北漠那边出现几次暴动，说是皇上为了稳固北漠局势，想拉近北漠和咱大凉的关系，要赐婚给长清公主。”

林孤生闻言心中“咯噔”一下。

赐婚长清公主，召自己老爹做啥？

他老爹六旬的人了，身子骨虽然硬朗，但也是有头有脸的人，要是娶那么个黄花大闺女，传出去不得令诸方耻笑议论？但很快，林孤生就明白了，皇上想赐婚林氏，未尝一定要是自己老爹，说不定是自己大哥。

他大哥林孤命已经是而立之年，未曾娶妻，常年混迹军中，或被派到地方平叛。

林孤生汗颜，如果是这样，那北漠公主岂不是自己未来大嫂？

“这样啊，那辛苦李大人了，正好我等一路。”

“如此，卑职恭敬不如从命，公子请。”

林孤生颔首，纵马前行，一路人二人都是沉默寡言，没有交谈。林孤生心事重重，父亲从小就不让他习武，甚至六岁就把他送入宫，但是他心里对政治和军事都非常感兴趣。天下熙熙，皆为利往，皇上要赐婚，为何选中林氏？

皇帝也有不少子嗣吧，要是想拉近和北漠的关系，将长清公主赐婚给皇子岂不是更能彰显？

岐山脚。

深入山林后，地上坑坑洼洼的土路上满是杂乱无章的马蹄印，铿锵有力。隔着老远，就看到了负责巡逻境界的甲士护卫，有骑兵，亦有步兵巡逻。

“二公子。”

林孤生所过之处，遇到的甲士纷纷驻足，恭敬问候。

终于，到了林氏府邸前，门口两座巨大的狻猊石像屹立，且有四位执枪侍卫站岗。

众人纷纷下马。

立马有一仆役迎了上来，看到是林孤生和李山，赶忙换上热情的笑容：“是二公子回来了啊？这位是……”

“哦，这位是宫城来的钦差大人，叫刘叔来给他们腾出厢房，好酒好菜伺候。对了，把这些马儿牵到马厩，好草好料安排。”林孤生大大咧咧道。

李山赶忙抱拳：“二公子，我等还要回宫赴命，怕是不久留了吧。”

林孤生目光一冷：“李大人，旅途劳累，还是先吃饱喝足，暂且休息一宿。再说，天色已晚，我父亲这么晚了还叨扰皇上，这罪名你担待得起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