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阮阮换了个地方，绕到离那人近些的栏杆处，仔细瞧他。
他慢悠悠地从怀里摸出一瓶粉末，似乎倒了些在手指处，还撒了不少出去。再看他桌上确实堆着些茶杯碎片。
原来是个粗心大头鬼。
秦阮阮在心里默默给这个人下了定义。
那人仿佛是有感应似的，忽然抬头，准确地朝秦阮阮射过来，眼神犀利把秦阮阮吓了一跳。
男人眯了眯眼，似乎发现是个小姑娘放下了戒备，好意地朝秦阮阮笑笑。
秦阮阮不敢偷看了，连忙往后退几步到男人视线不能及的地方，悻悻然地回了房间老实呆着。
不久后外面掌声雷动，秦阮阮知道，是老师讲完书了。
果然不多时，竹石就抖着袖子进了房。
秦阮阮忍不住想要告诉竹石先生自己方才所见的人，着急忙慌地上前去迎老师。
“慢些慢些，十六岁的大人还这么忙忙慌慌的。”竹石忍俊不禁。
“老师！”
“怎么了？才多久没见怎么变了副模样？小姑娘心情变化这么快吗？”竹石开着玩笑边收开秦阮阮的画。
秦阮阮被老师调侃有些不好意思，收了收兴头，沉稳了点继续开口：“我刚才瞧见有个人，他好灵敏，我藏在暗处偷偷看他，不过半刻他就发现我了，眼神好犀利！直接将我发现了！”
竹石听了到不以为然，很是淡定地吹了吹茶：“阮阮年少见识少，江湖上有这等本事的人不少。”
秦阮阮有些不服气，不想被老师轻飘飘打发，故作很惊讶的模样反驳：“不止呢！老师，他还长得极其俊俏。”顿了顿，为了体现真实性，秦阮阮又补充道：“不是夸张，他比起老师也不逞多让。”
竹石听了更是摇摇头：“小姑娘总还是爱颜色，想必你喜欢的那位少年也是好颜色，不然可不值得你念叨。”
这么直接的调侃让喋喋不休的秦阮阮戛然而止，复又不服，在背后喃喃：“这天气还有拿羽扇的怪癖，那人定是武林高手。”
“什么？”
秦阮阮声音极小，没想到居然也能被老师听到，惊讶之余重复了一遍：“那个人拿着羽扇，看起来很高深莫测，我推断他是个江湖高手。”
竹石动作有一瞬间的缓迟，抬眸盯着秦阮阮开口：“什么样的羽扇？”
“说了这么多竟然只有羽扇让老师感兴趣。”秦阮阮不明所以，有些懊丧：“便是普通羽扇啊，大街上随便哪里都能买。只是那人看起来很非凡，所以连他拿了把羽扇也看起来很非凡，不过我看了确实就是大街上极普通的羽扇，若非要说个奇特出来就是那扇上的羽毛很洁白。”
“老师你也想买羽扇吗？”秦阮阮搞不懂老师的心思，往最有可能的原因猜了一个。
“不过秋天都快过中了，再买羽扇扇什么，那也太装模作样了。”回想起那人的模样，秦阮阮在心里念叨：确实很装模作样。
竹石沉默着听完秦阮阮的描述，轻放下手中的水杯，开口布置完秦阮阮的作业便让她走了。
竹石一个人呆在房间内，抚摸着玉佩久坐不语，忽然窗外惊起鸟鸣，竹石恍然抬起头，外头已经黄昏了。
“故事故人已经不可见，何必杞人忧天。”
竹石眼眸沉沉望着窗外，手上摩挲却不停。
*
秦阮阮出了茶馆，心里总感觉隐隐不对劲，老师看起来有点过于沉默了，难道那个拿羽扇的人和他有什么渊源吗？可不管怎么看那位茶客都不应当认识高山仰止的老师。也许是自己多想了，老师日常话也不多，就是自己多想了。
秦阮阮收拾好思绪，朝着家走去。
太阳已经要落山了，街上不少准备夜市的小贩已经收拾着摊出来，秦阮阮怡然地四处打量，穿过一条夜市街，转角看到了一个熟人。
那人刚从一家客栈里出来，手上还摇着那把装模作样的羽扇。
也不算熟人，毕竟两人未曾交流过。
那个秦阮阮叫不出名字的人，也是极有眼色的又立刻发现了她。秦阮阮有些心虚，下意识后退一步想躲起来，可这次不同于在茶馆，秦阮阮四周没有遮蔽物，躲也不知往哪里躲。
“咳咳。”有点尴尬。
秦阮阮尽量装作不认识，心里祷告希望他不记得自己没礼貌的行为，也没注意到自己的异常，一边装模作样地四处东张西望，一边转过身假装逛街走错路，想赶紧离开。
没想到那人倒是记性好，又极自来熟。直接在后面大声开喊。
“前面那位漂亮小姑娘停一停！”
呸，秦阮阮在心里默默唾弃，什么二流子的叫法，赶紧溜，这情况谁停谁傻。秦阮阮不打算回头，只装作那人没在喊她。
“前面那位穿粉衣，怀里抱着画纸，走得很快的小姑娘停一停！”
没想到拿羽扇那人更加细致地把自己描述了出来，这下当街谁能不知道是在喊自己啊，这人实在阴险狡诈。不过那又如何，只当听不见。秦阮阮脚下步伐加快，生怕被那人追上。
“诶，小姑娘，跑这么快干嘛。”
秦阮阮肩上传来不属于自己的重量，人都麻了。
那人把手从秦阮阮肩上放下，眯着眼睛眼里危险的含义满满：“不知道的，以为我和你有什么恩怨呢。”
秦阮阮没想到自己都已经用跑的了，结果那人只用两句话的时间就追了上来。无法了，秦阮阮只好转过头。
先赔笑：“你好，你是？”秦阮阮打算用装傻敷衍过去，客气疏离地开口。
“噢。”男人抖抖袖子，羽扇放在嘴巴晃了晃，没被遮住的眸子精明发亮：“在下纪羽。不知姑娘叫什么名字？”
“噢，纪羽。等等！纪羽？”秦阮阮瞪大了眼睛：“哪个纪哪个羽？”
纪羽俊眉微微皱了起来，有些莫名：“绞丝旁的纪，羽毛的羽。”
“这么巧？”秦阮阮偏了偏头。
“怎么？姑娘身边有和我同名同姓之人？”纪羽又摇起了他的羽扇。
“不不不，许是我多心。”都是一个纪，都看起来深不可测，秦阮阮莫名觉得眼前这个白鸟跟纪鸣有些什么关系。
“姑娘不肯说就罢了，不过一个名字，天下之大，便是遇到一模一样的人又有什么好稀奇，何况区区姓名。”纪羽露出的眼睛看起来略显深沉，秦阮阮看不见的扇下，纪羽嘴角却轻轻翘起。
“你说的也是。”秦阮阮的疑虑被纪羽轻飘飘两句话打散，秦阮阮直觉得最近是不是太过于多思多虑了，老师的事也是纪鸣的事也是。
秦阮阮打起精神重新看向眼前这个人，“纪羽先生，我还有事，先告辞了。”秦阮阮没忘记正事，这人她不想接触，只想赶紧溜。
“诶。”一把羽扇横在秦阮阮面前：“姑娘还没有说自己的姓名。姑娘在看台偷偷看我，难道不是想和我交朋友吗？现在在下看姑娘有趣，主动想和姑娘交朋友。”纪羽看起来臭屁又不可一世，上挑的凤眼尾净是风情。
秦阮阮从未见过这种，人模狗样的外表之下却是如此厚颜的人，忍无可忍：“纪羽先生，我先说声抱歉，先前在看台看你是我失礼，我绝没有任何冒犯之心。我真有事，先告辞了。”
这次纪羽没拦，秦阮阮一溜烟就跑了。
“哼，就是她。”纪羽摇着羽扇，看着少女急忙消失不见的背影。“只有一张好看的皮相有什么用，半点武功也没有。”想起少女怀里抱的画：“一个学画的，手无缚鸡之力。”转身便要摇着扇回客栈，忽然一瞬思绪敲醒了纪羽的脑袋，少女怀中抱着的画露出的一角画风何其熟悉，纪羽猛然转身。
她手里抱的画是竹石图？！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