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渐渐的冷了，人也变得懒惰起来，唯有陆清越像是个小雀一样，围着顾清寒蹦来蹦去。
“我要出去堆雪人。”
“现在？”
顾清寒瞥窗外一眼，鹅毛大的雪花纷纷扬扬的，还刮着大风，搅得雪花乱飞。
“现在还下着呢，你等雪停了再去好不好？”
“不好！”
陆清越柳眉倒竖，一副生气模样，随后两步冲过去，抓着她的胳膊撒娇，
“就是下雪才好玩嘛。”
“你身体本就不好，回头冻着怎么办？”
“不会的。”
粘腻的声音绕了十八个弯，见顾清寒还低着头批奏折颇为不满，一屁股坐在桌子上挡住她视线，转变为撒泼，
“你不让我去我就不走了。”
“你……”
最终还是顾清寒先败下阵来，捏了捏眉心，站起身为她系上狐裘。
白色的狐狸皮油光水滑，像是湖里的波浪，再将帽子戴上，整个人便可以隐藏在风雪中了。
“你回头又要玩雪，把手套戴上。”
红色麂子皮的手套戴上去暖烘烘的，陆清越低头左看右看，似是有不满，
“白色的斗篷哪有配红手套的。”
“你要是再戴上白手套，我岂不是想找都找不见你？”
顾清寒含着笑开口，伸手捏捏她的脸，俯身为她整理裙摆：“去吧，早点回来。”
“知道啦！”
陆清越兴冲冲地出门，走到门口还不忘回头挥手，
“我要堆雪人，姐姐回头别忘了来！”
“好。”
顾清寒看着陆清越的背影，又想到前几日太医的话，忍不住叹了口气。
不想着如何找出下毒凶手，玩雪玩得不亦乐乎。
她还真是没心没肺。
随手打开桌上的卷轴，黄褐色的宣纸上写着密密麻麻的人名，有的下面还画了小叉——那是她的怀疑对象。
此事不宜宣扬，人人都知道陆清越的顾清寒的心头肉，若是贸然宣扬，难免会有些无牵无挂之人趁机落井下石。
毕竟，光脚的不怕穿鞋的。
她不想让陆清越受到任何伤害。
无论是精神，还是身体。
“陛下？”
“干什么？”
隐竹鬼鬼祟祟猫在门口，得到她允许瞬间挺直了腰杆，大步走进屋内，
“皇后娘娘的吃穿用度全部都送到内务府检查了，并未查出异常。”
“没有？”
她轻叹出声，拉开椅子靠着，手指轻轻敲着桌面，似是若有所思，
“太医那边怎么说，清越身体是好转了还是变差了？”
“距离上次诊脉时间太短，况且五石散毒性并不凶猛，皇后娘娘身体并无太大变化……”
“就是一无所获？”
“可以那么说……”
隐竹这话说的自己都觉得良心不安，顾清寒每月给她和崔娘的银钱很多，干的活也少，现如今自己却连个下毒案都查不出来。
“你退下吧。”
她挥挥手，托腮望着门口，无力感深深涌上心头，她是天子，却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妻子一点一点死亡。
如果自己当年没那么自私，让她和何北陌远走高飞，现在她也不会如此了吧？
一切的始作俑者，都是自己。
“顾清寒，出来看雪人！”
陆清越的笑声打断她的胡思乱想，掀开门帘向外走，陆清越叉着腰像是神气的小孔雀，一脸得意站在自己的雪人旁边。
白色的积雪堆在一起，两根歪斜的松树枝插在两旁当做手臂，吃剩的半根胡萝卜也没浪费，插在雪人脸上当鼻子。
再凑近些看，雪人的眼睛竟然是两块儿银子。
“你这是堆的你自己？”
“哪有！我跟它哪里像了？”
“眼里都是钱。”
顾清寒指了指雪人的眼睛，她愣了一瞬，随即捂着嘴大笑起来，
“姐姐观察可真细致，不过我可没这雪人那么胖。”
“是啊，你都瘦了，我看着可心疼了。”
陆清越被她突如其来的煽情搞得脸红，抬起手捂着嘴咳嗽几声，却被一把抓住手。
“你怎么把手套摘了？万一起冻疮怎么办？”
“怎么可能？我可是皇后，怎么会长冻疮？再说了，戴上手套堆的雪人不好看。”
“怎么，冻疮看你是皇后就被吓走了？”
“没那么夸张的。”
陆清越笑嘻嘻收回手，又反握住她的手，一把放到自己的口袋里，
“姐姐还说我呢，自己也不戴手套。”
“我……”
顾清寒一时语塞，不知如何辩解，索性随着她去了。
“今日好冷啊。”
她拉着顾清寒蹿进屋里，低头哈了哈自己的手，急急忙忙端起热茶一饮而尽，却被烫了舌头，
“呸！姐姐我们今日吃锅子吧。”
“行，你喝慢点。”
顾清寒摸了摸她烫红的手，放在自己脸上暖。
“哦耶！就知道姐姐最好了！”
陆清越闻言立马高兴的抱着她，仰着头在她脸上乱亲。
“你还真是……”
顾清寒感受着脸上雨点似的吻红了脸，轻轻推开她转移话题，
“对了，你不是要吃锅子吗？还不叫御膳房去准备？”
“那我现在就去。”
“诶，传话这种事你叫崔娘隐竹去做就好了。”
她忙不迭开口，伸手要去拉陆清越，她却蹦蹦跳跳又兴高采烈地出门了。
“我早该想到，她是出去玩的。”
见她走了顾清寒才反应过来，揉了揉太阳穴，有些无奈地抿茶。
不一会陆清越就来了，肩头满是落雪，只是一手拎着一个食盒，一打开里面是满满的酒瓶糕点。
……
“你想吃叫婢女拿就是了。”
顾清寒有些无奈，但还是伸手接过她的食盒，一一摆在桌子上。
“你尝尝，好吃的。”
话还没说完一块芙蓉糕就塞到顾清寒嘴里，她嚼了嚼，然后点点头。
“我就说好吃吧，王黛之还嫌我口味差，说腻得慌。”
陆清越又拿起一块送入口中，拉开椅子大咧咧坐下，端起茶壶猛灌一口。
“呦，倒是我来的不巧了。”
门外传来一道温婉女声，抬头一看，是张淑贤，陆清越见是她忙坐直身体，这才有几分正经样。
“哪里哪里，淑贤能来我高兴还来不及呢。”
陆清越拉开板凳让她坐下，转身示意婢女重新泡茶，笑眯眯地看着张淑贤，将糕点推了过去。
“多谢皇后娘娘。”
“不用那么客气，你以后叫我清越就行了。”
“这……于理不合。”
“我不在乎那么多虚礼。”
陆清越摆摆手让她别在意，拿起一块糕点送入口中，含糊不清，
“再说呢，我们俩差不多大，没事的。”
“哦，皇后娘娘还记得我的生辰？”
陆清越显然没体会她真正的意思，笑着点点头，眼里像是有星星，
“对啊，之前翻看户籍时便看了一眼，顺便记了下来。”
“原来如此啊。”
张淑贤没再说话，只是低着头默默吃糕点，陆清越拉着顾清寒靠在她身上，把玩着她的手指，
“淑贤来的可真巧，今日我们还说要吃锅子呢，你就来了。”
“是吗，那淑贤真是幸运呢。”
她掩唇笑了笑，眼含秋波，眉目传情。
不一会宫女便端着滚烫的铜锅进来了，陆清越坐在最里面，乖乖看顾清寒帮自己涮肉，殷勤地帮她倒茶。
“陛下好帅啊。”
“清越……”
顾清寒显然不好意思在外人面前亲热，轻咳两声示意她赶紧回去，
“肉好了，赶紧吃吧。”
“嗯，淑贤也吃。”
陆清越瞥见角落落单的张淑贤伸手也为她夹了一块肉，三人开始有一搭没一搭聊天。
“陆衍真不是个玩意！”
陆清越气得拍桌子，叨起一块肉放进蘸料里沾了沾，狠狠塞进嘴里。
“好辣！”
嚣张下一秒就被辣椒瓦解，她张着嘴哈气，一杯冷茶立马送到嘴边。
“皇后娘娘，喝茶。”
“谢谢淑贤。”
陆清越对她扬起一抹没心没肺的笑，用筷子给她夹了好几块肉，才突然反应过来，
“诶呀，我没用公筷。”
“无事。”
张淑贤伸手拉住她的手，仰着头望她，嘴角微微勾出弧度，
“我早已拿清越当朋友，朋友之间何必在意这些呢？”
“还是淑贤好。”
陆清越脸上的傻笑就没停过，听她这样说更开心了，像是讨到乖的小狗，一屁股坐下继续大口喝酒。
“陛下，西北捷报，何将军正在回来的路上，还有些事务需要您过目，您看？”
崔娘敲了敲门，随后俯身行礼，凑到顾清寒耳边悄声开口。
“我还有些政务没处理完，你们先吃吧，清越——”
顾清寒站起身去拿衣架上的斗篷，看向座位上烂泥一样的陆清越有些头疼。
“我来照顾就好，您去忙吧。”
“不必，这种事情婢女去做就好了，张太妃……”
“陛下，宫女照顾总归是有不周到的地方，况且皇后娘娘帮了我很多，我也想尽些绵薄之力。”
“罢了。”
顾清寒颔首，随后转身和崔娘迎着风雪踏出养心殿，
“那便麻烦张太妃了。”
“不麻烦。”
直到她离开张淑贤才开口，也不知是说给她听，还是自己。
陆清越今日喝了不少酒，饶是酒量好也喝趴下了，脸上带着酡红，醉醺醺地靠在椅背上。
“清越，休息了。”
张淑贤伸手去拉她，瞬间感受到怀里多了个温香软玉，滚烫的身子贴着她。
“淑贤……？”
“是我，清越。”
“淑贤身上好香啊。”
陆清越醉的厉害开始胡言乱语，一把抱住张淑贤的胳膊开始晃啊晃。
“清越，该歇息了。”
张淑贤轻轻抚摸着她的身体，像是母亲哄孩子，永远不会疲倦似的，永远轻柔的哄着她。
陆清越没应声，反正她原本也没指望她能说话，自顾自为她解开外衫，挂在屏风上。
她为自己倒了杯茶，茶是冷的，仿佛只有这样，才能浇灭她心中东拉西扯的想法。
俯身坐在床边，伸手握住她的手，然后一根一根的掰开，和她十指相扣。
“清越，晚安，一夜好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