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衡的肩膀微微耸动，喉咙里发出一阵一阵的嗬嗬声，祝宅本就空旷又压抑，这会儿更显得恐怖。
旁边站着的女佣面不改色，连眼睛都没有眨一下，显然对这种情况早就习以为常。
毋晴抬手扶额，心下无奈。
他又开始犯病了。
毋晴拉过一旁的凳子，静静坐在一旁，眼睛看向祝衡的方向，如果仔细看过去，就能发现她的眼神空洞，根本没有看他。
毋晴:想和小湖出去玩……
等祝衡缓过劲儿来，他抹了把脸，靠在椅背上，翘着二郎腿，一下一下摇晃着椅子。
“我来祝家的时候，那年我10岁，祝清衍14岁，因为我不受祝家人待见，所以对那是处处遭人白眼的他格外亲近，我觉得我们是一样的。”
“我们都一样的惨。”
“说重点。”毋晴对他小时候的事情并不好奇，眼看着外面的天色渐暗，还有在门口探头探脑的小湖，她只想尽快听到想听到的内容。
祝衡啧了一声，有些不爽，“我这叫铺垫！铺垫懂不懂！？”
毋晴眉头挑了挑，“哦，所以说重点。”
“……”祝衡像是一口气憋在气管里，不上不下，“我不，我就要说！”
闻言，毋晴作势起身就要离开，“那我走了。”没有一丝留恋。
砰的一声，祝衡从椅子上摔了下来，他表情痛苦地从地上磕绊着起身，捂着屁股一瘸一拐向前走两步。“等等——”
毋晴的脚步如愿停下，对这个意料之中的结果并不觉得意外，脸上毫不掩饰自己的笑意。
只是在转身重新坐回椅子上时，收起了脸上的笑意。
“说说吧——”
看着毋晴闲适自得的模样，祝衡就觉得气不打一处来，可又偏偏他不能拿她怎么样。
甚至隐隐约约之间，是他被毋晴狠狠拿捏住。
想到这儿，祝衡就觉得难受。
皱了皱鼻子，他捂着屁股将摔在地上的椅子搬起来放好，动作间嘴里还不忘嘀咕：“真是和祝清衍那个烦人精一模一样！”
毋晴坐在椅子上把他嘀咕声听的一清二楚，到底谁才是那个烦人精？
等两人再次坐好在桌前时，一个生无可恋，一个淡然自若。
“一般接受考验都是在20岁的时候，可祝清衍接受考验的时候，才只有17岁。”
“那时候，他在祝老头手下做事才短短一年，但是所有人都能看出祝老头对他的喜爱。”
“你知道祝老头为什么喜欢他吗？”
毋晴沉默不语。
祝衡等了半晌，见没有回应，倒也不在意，自顾自的往下讲。
“那段时间，据说明里暗里死在他手里的人不少，一时间，祝老头把手里的权利下放了不少给他。”
说到这儿，祝衡轻哼一声，眼底轻蔑，“祝阖可见不得这样，很快他们两个就对上了。”祝衡幸灾乐祸地嗤笑着，“祝阖的右手没有小拇指，而那根断掉的小拇指，就是被祝清衍亲手切掉的。”
“说起来，你可能不知道。”祝衡往毋晴这边靠近，恍惚间，毋晴好像闻到了一丝甜腻的气味，“祝阖，就是祝清衍杀的。”
说完他又开始自顾自地笑了起来。
毋晴眨了眨眼，看到她毫无变化的模样，祝衡顿觉无趣，不爽地啧了一声，“迟早我要见到你害怕的样子！”
他不知道的事，毋晴早就吓得要疯了。
她从来没有接触过这样的人。
杀人这件事对她来说更是遥不可及，在听到祝清衍亲手切掉祝阖的小拇指时，她就开始紧张了。
“就这样？”
祝衡：“……不然呢？”
“我还以为能听到些什么新奇的东西，原来就是这些事。”毋晴面色不变，桌下的手已经在轻轻颤抖，可她还是努力稳定自己的声调。
不能表现出来。
千万不能表现出来她在害怕！
“如果你说完了的话，我就要出去了，小湖还在外面等我。”
祝衡漫不经心地摆弄着桌子上的茶杯，“和祝清衍扯上了关系，你逃不掉的。”
外面的天色已经彻底暗了下来，出去转的想法彻底被放下，餐厅的门大敞着，风声呼啸。
不过眨眼间，外面下起了瓢泼大雨，叮叮咚咚打在屋檐上，空气中弥漫着泥土的陈朽气味。
毋晴咬了咬唇下的嫩肉，强逼着自己沉着冷静下来，“我为什么要逃？”
她的声音微微颤抖，可一心摆弄茶杯的祝衡并没有注意，两人间陷入沉默，周围的空气都在一点点收紧，毋晴只觉得越来越窒息。
不过几个呼吸，毋晴仿若被掐住喉咙，只等审判的降临。
“你不会以为祝清衍是喜欢你吧？”终于将茶杯斜放在桌上，细细的杯沿在桌上形成了奇异的平衡。
“我记得祝清衍家中的院子里种满了冬紫罗，你知道这种花的花语吗？”
祝衡留下一句意味深长的话，扬长而去。
徒留毋晴一个人待在原地。
冬紫罗？
那个院子里确实种满了这种花，甚至连花名也是祝清衍告诉她的！
可当时她只关注自己，根本没有心思去注意这些事情，祝衡又这样说……
她的心不断向下沉，忽然一道灵光闪过。手机！对了，她的手机在小湖手里！
“小湖——”
毋晴硬生生将声音收回，刚才被掐住脖颈的感觉再次出现，她咽了咽口水，看着门口的人，下意识地向后退了两步。
祝清衍站在门口，面色晦涩，外面雨势愈发的大，忽而一道闪电劈下，祝清衍的视线一览无余。
他的眼底翻涌着，是沉寂，也是克制，更是翻腾不息的欲望。
“你怎么……”突然回来了？
祝清衍伸出手，语气克制，“过来。”
“……”
毋晴咬着下唇，直觉告诉她祝清衍现在的状态很不对劲，气势源源不断地散发着，她有些犹豫。
“过来。”
祝清衍语气家中，眼底更沉。
远远地，看到小湖站在刘特助身边探头探脑的模样，几度想要冲过来，被刘特助都拦了下来。
她心更沉。
未知的东西永远是最令人心声恐惧的东西。
闭了闭眼，毋晴轻轻吐出一口气，疯狂跳动的心脏逐渐平和，她在祝清衍的注视下一步步靠近，直到站在他的面前。
窸窸窣窣的声音响起。
她被拥入怀中。
祝清衍胸腔中咚咚的心跳，敲击着她的耳膜，好似沉重的鼓声，震耳欲聋。
毋晴觉得姿势有些别扭，稍微动了两下，祝清衍收紧胳膊，一如既往温和的声音在头顶响起。“别动，让我抱一会儿，好吗？”
停了一瞬，毋晴微不可见地点头。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刚才还紧张的心情在被祝清衍拥抱后，全都烟消云散，只有无限制的安心。
这样的发现让她慌张。
不应该是这样的。
不知道过了多久，时间一点一滴地溜走，祝清衍终于放开了她。
“去找小湖吧，她很担心你的情况。”抿了抿唇，又补上一句：“我也很担心。”
毋晴低垂着眼，喉间发涩，“你不问我发生了什么吗？”
祝清衍恢复了眉眼柔和的样子，刚才那个气势逼人的状态仿若错。
他宽大的手掌抚上毋晴的耳垂，不轻不重地揉捏，“等你想说的时候再告诉我吧，我不想逼你。”
他真是对毋晴这圆润多肉的耳垂喜爱极了，尤其是上面那点红痕，更让他心生满足。
“谢谢。”毋晴眼眶干涩，呼吸间都是祝清衍身上的气味，连带着她的身上也沾上了一点。
“真的谢谢——”她又低声重复了一遍，她也不知道自己究竟是在感谢什么，或许是祝清衍此刻的不逼问，或许是他对她仅存的那点尊重……
她少有的迷茫，让她不知所措。
“晴宝！你没事吧！？”
小湖横冲直撞跑了进来，这次刘特助没再拦。
小湖着急忙慌地挽着毋晴的胳膊，眼神上上下下扫了好几遍，恨不得把毋晴身上的每一处都放大，好让她仔细检查。
“我没事。”毋晴柔柔笑着，安抚着拍了拍小湖的手。
小湖这才松了口气，从一开始察觉到祝衡那人不对劲后，她就赶紧联系了祝清衍。
祝衡她再了解不过了。
简直就是个不知分寸的神经病！
在祝家，也就祝清衍能管住他了。
“手机被我放在我的房间了，我带你去拿～”
说着小湖对着祝清衍点了点头，拉着毋晴匆匆离开了，她因为小时候的经历，对各种危险的信号都格外敏感，祝清衍这会儿明显不对劲，她要赶紧把毋晴带走。
两个亲亲热热的小姐妹，丝毫没有发现身后祝清衍意味不明的神色，他摩挲了两下手指，低声呢喃道：“晴宝……”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