毋晴的身形摇摇欲坠,脸上的血色尽数消失,粉色的嘴唇被咬出惨白的颜色。
“我需要一位妻子,”祝清衍不急不忙道,“家里最近有些不长眼的东西蠢蠢欲动,而妻子的存在能帮我很多东西。”
毋晴嗫喏着:“不……”
祝清衍缓声道:“你不需要想太多,我尊重你的意愿,你也可以将这件事看过一场交易,不要着急拒绝我,我会拿出我的诚意。”
他依然是那副温和的模样,好像刚才不过是在谈论天气那样云淡风轻。
毋晴低着头,心乱如麻。
这个时候她才恍然,她对面男人的认识太浅薄了,就因为这个人帮了她两次,她就将她放入了好人的行列?
她自嘲的想。
现在的场景和昨天又有什么区别呢?
他和昨天那群人一样,唯一的区别大约就是那群人只把她当做玩物,而他给了她做人最基本的尊严。
可他太温和了,温和的让她面对这些本应该觉得冒犯的话,竟然生不出一点气。
当毋晴发现这一点时,只觉得更加无力。
敲门声突然响起,打破了房间里的一片沉静。
进来的是刘特助,他在祝清衍的耳边悄声说了两句后,在祝清衍的示意下转身离开。
“虽然现在说件事并不是很合适,但是我想你应该回家看看,我的人发现了些有意思的事情。”
毋晴这才回神。
经过这一提醒,她忽然像是被注入了活力,一扫刚才的沉默,恨意像是跗骨之蛆般附着在她的骨血之中。
那些短暂忘记的事情如海浪再次涌来,仿佛下一秒就要淹没她。
毋海潮!
现在想到这个名字,她就止不住的颤抖。
这个将她推进地狱的畜生!
颤抖间,毋晴的手上覆上一片温热。
是祝清衍的手,宽大,炙热。
“先吃饭吧,下午我让人带你去,别想太多。”
毋晴下意识的缩回手,不说话。
祝清衍注意到她躲闪的态度,眼底闪过一丝暗光,手底轻轻摩挲着。
轻叹一声,“别这么抗拒我,嗯?”
“你说的诚意是什么?”毋晴问道。
“……我让人把饭给你送上来。”
“……”
祝清衍并没有正面回答毋晴的问题,接着安抚了毋晴几句后,挪开椅子,离开前带上了门。
毋晴看着外面开的郁郁葱葱的花,胸腔里像是堵住了一口气。
她对祝清衍的态度既信任又恐惧。
信任是因为他帮了她两次,每次都救她于水火。
而恐惧,正是因为这份信任,她竟然信任一个看起来是好人,实际上并不怎么单纯好的人。
她抱住双膝,将头埋在怀里,祝清衍这个人太高深莫测,越是接近,越是让她觉得危险。
我需要一位妻子……
你就和你妈一样!都是婊子!
我尊重你的意愿……
孽种,你就是个孽种!你就应该去死!
我会拿出我的诚意……
你妈跑了,留下你个贱种,贱人!都是贱人!我今天非打死你不可!
我的人发现了一些有意思的事情……
两段记忆扭曲着。
压的毋晴喘不过气。
在毋晴她妈跑了以后,毋海潮动不动就会拿她撒气,不是拖把棍就是皮带,有时候甚至还拿着铁质的衣架抽她的头,她被打的浑身是伤,没有一处能看。
直到她考上了大学。
她是家里唯一一个考上大学的,毋海潮总是拿她炫耀,连带着对她的态度也好了不少,甚至偶尔还能突发奇想的关心一下。
可她并不想生活在这样水深火热的家里。
于是一个计划出现了。
她努力的攒钱,总是不停地兼职,为的就是可以有彻底摆脱毋海潮。
明明距离她的计划成功就差两天,她做好了一切的准备,不论是酒,还是那把可以带着她走向自由的刀……
毋晴抬头看着窗外,刚才还乌云满布的天空,此刻已经有阳光微微透出。
要是她是那束阳光就好了。
下午。
毋晴换好衣服下了楼。
推开门的时候她才惊觉这里有多大,一路向下,总觉得那些忙碌的佣人在若有似无地打量她。
毋晴不自在的捏了捏裙角,在祝清衍给她准备的衣服里,这条裙子已经是最低调的了。
纯白的颜色,上面绣着她看不懂的花纹,元宝领显得她的脖子修长纤细,略带修身的款式衬得她身体线条美丽非常。
“毋晴小姐!这边!”
远远的就能看到门口有个圆脸姑娘兴奋地对她招手,身后是一辆黑色的车。
“我连小湖,祝先生中午吃过饭去公司了,没有办法和你一起去,所以让我陪你。”
离得近了才发现小湖的个子并不高,看着也就一米六出头的样子,和她那张圆圆的脸倒是很配。
看到她热情洋溢的样子,就连有心事的毋晴也忍不住露出一个浅笑。
“辛苦你了。”
“不辛苦不辛苦,祝先生人很好的嘿嘿嘿,你快上车,我今天就是你的司机小哥了!”
说着还颇为自信的拍了拍胸脯,“我车技超级好的!做过的人都说好嘿嘿嘿~”
“好。”毋晴并不是热情的人,面对小湖这样性格的人,总是会觉得亲切。
一路上果然如小湖所说,她开车又快又稳,就连平时坐车多少会有些晕的毋晴,直到下车都没觉得有什么不舒服。
“你开车技术真的很好。”
“那当然!小心——”上一秒还笑的开心的女孩一把拉过毋晴,下一秒一个花瓶嘭的在脚边炸开。
“有病啊!”
“卧槽什么东西,你他妈没长眼睛?”
“草!”
一时间周围的人都对着楼上破口大骂,说着那人不道德。
只有毋晴惊魂未定地喘着气,她是真的被吓到了。
“毋晴小姐,你感觉怎么样?”
毋晴轻摇了摇头,只是心脏跳的飞快,不敢想如果小湖没有把她拉开,那这会儿她恐怕要被开瓢了。
“你反应真快。”
小湖不好意思的笑笑,没说什么,等毋晴缓的差不多了,这才带着她往家的方向走。
毋晴的家需要穿过一条巷子,那个巷子车开不进去,只能走进去。
一路上小湖叽叽喳喳说个没完,好像永远不知道停歇。
毋晴就在旁边静静听着,时不时应上两句,两人一前一后就走到了楼下。
然后就看到了令毋晴血液凝固的一幕——
毋海潮揽着一个看起来风韵犹存的女人,两人有说有笑的走到楼下,毋海潮手不老实地抹了把女人的软肉,女人笑着轻锤了把毋海潮的胳膊。
两人接着又一同上了楼,眼看着家里的灯亮起,女人的身影很快出现在了窗户前,她抬起胳膊拉上了窗帘。
里面会发生什么,不言而喻。
小湖站在旁边目睹了全程,她小心翼翼地瞥了眼毋晴,生怕毋晴会因此做出什么不理智的举动。
可令她意外的是,毋晴表现的很冷静。
毋晴在看到那两人亲密无间的相处时,心就已经凉透了。
明明已经不对毋海潮抱有父亲的期待了,为什么在看到这一幕时胃灼烧的疼?
她始终不理解,明明她是毋海潮的女儿,却从来没有体会到一丝一毫的父爱。
毋晴轻笑一声,只觉得那块压了二十年的石头好似突然松动了。
“毋晴小姐……”
“麻烦帮我转告祝先生,他说的事情,我同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