审讯室四处紧闭，只有右上方一处通风口，不知从哪儿灌进来一阵阴风，刮的李小军寒毛直竖。在林闻雨问出那句话后，他全身立起了尖刺，像只刺猬一样警惕地盯着林闻雨。
他的语气变得冷漠，神色也不再胆小拘谨，而是防备地后仰身体，试图和林闻雨拉开一段距离，试探地问：“林队长在套我的话吗？”
林闻雨面色如常，身体前倾，“开个玩笑，别这么惊讶。”
李小军抿紧唇线，没有出声。
林闻雨问：“那你看清那天晚上抛尸的人了吗？”
李小军几乎是立即回答：“没有。”
林闻雨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起身：“今天的审讯就到这里，我们明天继续。”
她说完就走，一点没给李小军反应时间。
“林队！”李小军下意识就喊。
林闻雨回头：“怎么了？”
李小军攥紧手指，“明天还要审吗？我什么时候可以离开？”
林闻雨微微一笑：“你都寻死了，还想着出去呐？想死的人应该不在意什么时候可以走吧，不然你不是早就如实交代了吗，李小军。”
李小军顿时有种被看穿的无措和紧张，他坐在那里一动不动，直到林闻雨出去，然后另外两名警员进来带他离开，铁门砰地一声关上，他才回过神来。
市局大半警员都在城郊的垃圾站，这会走廊很空，月光从窗台照进来，林闻雨站在未被光线照进去的半边阴暗角落里，四周静悄悄地，落针可闻。
她闭着眼睛，脑海里不断回放李小军每一场审讯的细节和微表情。
叶茜，万婷，陈万沣。
他们三个人的关系究竟是什么样的存在。
原恺和祁安目前看上去嫌疑最低。
司机，管家，跳楼的工人……
那么多人经过和停留在抛尸现场，为什么只有张桂英靠近的时候才从泥塑里流出血液，是巧合还是有意为之。
这一切到底有什么关联？
整个案子像是电影放幕般在林闻雨的脑海里迅速闪过，每一帧都清晰无比。
林闻雨总觉得自己漏了什么。
倏地，她睁开眼，转身就往外跑。
摩托车疾驰在海边的公路上，夜晚的维港人烟稀少，路上没几辆车。林闻雨车速飙到180，耳边劲风呼啸而过，只余一道黑影漂浮在夜幕里。
9点钟，林闻雨把车停在了万沣公园，这个点不算太晚，只是因为水泥封尸的事，夜晚没人敢继续在公园里活动，所以公园里显得空荡荡的，安静的过分。
她摘下头盔，快步走到“泥塑”的位置，从口袋里拿出指南针。
林闻雨抬起头，视线跟随指南针的方位逐步移动。
正北35，正南28，正东86，正西79。四个方位的点连接在一起正好指向一个方向——中西60。
林闻雨一路跟着指南针的方向移动，最后走到了万沣大楼。她抬头看着眼前耸立的高楼，在众多低层建筑中拔地而起，仿佛是这座城市的脉搏，在灯光的摇曳下屹立生辉。
一切又回到了原点。
林闻雨紧蹙眉头，每当找到一点线索时，最后的指向永远是眼前这座大楼。
她深吸一口气，从正门往里进，门口的保安认得她，叫了一声林队后主动给她让路，深夜，万沣大楼里还有不少员工忙碌的身影，没人注意到一个警察进来。
林闻雨独自上楼，她没有走电梯，而是绕到左侧的安全通道，沿着楼梯一步一步上楼。
陈万沣的办公室在最顶层，林闻雨一路往上也不觉得累，连口大气都没喘。转角处灯光忽明忽灭，一道黑影突然闪了过去。
林闻雨眸光一顿，迅速往上跑，那人体力很好，林闻雨足足追了三层楼才跟他拉近距离。
“站住！警察！”林闻雨呵斥一声，那道影子明显停顿了一瞬，随即再度往上跑。
林闻雨紧追其后，在对方打开安全通道的大门想要往外跑时她加速冲过去一把拽住了对方的衣袖，随后立即抬脚绊住他的左腿，右手往前扣，将人扯了回来，声控楼梯灯在这个时候亮起，照亮了对方的半张侧脸。
“原恺？”林闻雨皱眉。
原恺摘下鸭舌帽，“可以松手了吗林警官。”
林闻雨看了他两秒松开手，冷声问道：“大半夜的你做了什么亏心事见到警察就要跑？”
原恺整理了一下刚刚因为拉扯产生的衣服褶皱，笑了笑说道：“大半夜的突然被人追，是个人都会怕吧？”
“是吗？”林闻雨眯了眯眼。
“当然。”原恺表情看上去很坦荡，没有一点心虚的表现。
林闻雨：“既然碰上了，不知道原助方不方便聊一聊。”
“现在？”原恺问。
“怎么了，原助不方便吗。”
“林警官都开口了，我不方便也得方便啊，走吧，去总裁办？”
“都行。”
陈万沣的办公室原本就是和高级助理办公室连在一起的，很大一间。这会其他人都下班了，偌大的办公室里只有林闻雨和原恺两个人，办公室的灯光很亮，如同白昼。
“林警官喝什么茶，普洱还是？”原恺站在茶水机前问道。
林闻雨：“白水。”
原恺倒茶的动作一顿，随即将茶叶放回原位，给林闻雨沏了一杯白开水，“林警官想问什么？”
林闻雨接过水杯，往桌上一搁，并未饮用，“最后一次见到陈万沣是什么时候？”
原恺想了想，说道：“上周四，之后陈总要出差，祁安给他收拾的行李，我那天正好要去场地监工，一整天都不在公司。”
“这么晚了在楼梯口做什么？”林闻雨冷声问。
原恺坐在林闻雨对面，将手里的水一口喝完，然后说道：“东西忘拿了，回来取。”
林闻雨：“好好的电梯怎么不走，偏要走楼梯，没想到原助这么晚了还想着锻炼身体。”
对方把他的借口都堵死了，原恺一怔后笑出声音：“林警官怎么好好的电梯不走，偏要走楼梯呢？”
林闻雨眼角上扬，盯着原恺道：“我来找嫌疑犯，没想到碰到了你，巧了么不是。”
听到嫌疑犯三个字，原恺嘴角笑容一点点收紧，神色变得很不好：“林警官这是什么意思？我只是回来拿走我个人的物品，不是泄露公司的机密，您跟陈总说一声，我原恺再不济也不会干那些偷鸡摸狗的事！”
林闻雨微眯双眸：“你不知道？”
“知道什么？”原恺板着脸道：“这里没别人，林警官就别打哑谜了。”
林闻雨也没想到原恺居然不知道陈万沣已经被害的消息，那天她告诉了祁安，两人同在一间办公室，祁安竟没有告诉他，还真是“守口如瓶。”
只是不知道这原恺是真不知道还是装的。
林闻雨一边调转话头，一边拿手机编辑信息：“陈万沣什么时候出差回来。”
原恺眼底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冷笑：“这得看陈总心情，我们这些当助理的又怎么可能猜的透老板的心思。”
如果陈万沣是出差，身为高级助理，怎么会不知道老板的动向。这原恺就差没明着说陈万沣是跟小三出去玩了。
微信叮咚一声，林闻雨滑开屏幕，最上方是左鸣发来的消息。
【半年前，陈万沣来警局报过案，说原恺涉嫌偷盗商业文件，要以商业犯罪逮捕原恺，但经过我们调查，原恺并没有嫌疑，最终无罪释放】
林闻雨眸色深了深，按灭屏幕，若无其事地看向原恺：“之前陈总差点让你蹲监狱，你怎么还愿意待在他的公司，就不怕再过个半年，他又和警方举报你商业犯罪？”
原恺脸色蹬地一变，垂在两侧的双手攥握成拳，片刻后缓缓松了力气，扯起嘴角：“之前都是误会，陈总也给了我补偿。”
林闻雨点点头：“原来是这样，看来原助度量很大。”
原恺听不下去对方的阴阳怪气，直接了当的说道：“是不是陈总又报案了？这次给我安的什么罪名？偷盗文件？挪用公款？还是……”
“陈万沣死了。”林闻雨打断他。
原恺骤然愣住，瞳孔急剧收缩，半天才憋出一句：“什么？陈万沣死了？！”
“你不知道？”林闻雨审视着他。
原恺霍地一下站起来，语气激动：“我怎么可能知道！陈万沣什么时候死的？”
林闻雨淡淡开口：“原助别激动，坐下来慢慢聊。”
原恺复又坐下，只是情绪不似刚才那样平静，他不停地翻眸看林闻雨，想要从对方口中再探出一点消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