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三三习惯性地扶了扶黑框眼镜，“经过筛查比对，目前来确认的有13个人经过泥塑时停留，驻足时间大概在2-5分钟左右，超过5分钟的只有五个人，其中有一对夫妻带孩子在附近玩，停留时间一小时。还有一个年轻男人在附近遛狗，半小时。一名初中生在那颗老槐树下写生，一小时四十分钟。最后就是发现水泥流血的张桂英了。”
林闻雨抬了抬下巴，示意下一个人继续。
“现场痕迹破坏严重，没有提取到有效的信息，但是我在附近的花坛里发现了这个。”左鸣把一个透明袋子推到林闻雨跟前。
透明袋子里装着一枚做工精良的纽扣。
林闻雨拿起袋子端详了几秒：“有DNA吗。”
左鸣摇了摇头，“和泥土混合了，没有提取到。”
没提取到DNA，仅凭一粒扣子根本无法判断信息。因为它既有可能是凶手掉的，也有可能是附近游玩的人不小心掉的。
这事麻烦就麻烦在摆放泥雕那一角正好是十字路口的监控死角。而万沣公园的监控又被羽毛球砸坏了。就连钱山山查到的这些人还都是根据林闻雨画像来的，好不容易找到个袖扣还没提取到有效信息。
左鸣颇为失望，却听林闻雨说道：“这是袖扣，一般只有穿西装的人才会用到，而且上面的水晶不像是便宜货，款式也很年轻。着重查一下居住在附近的26-38岁左右的男性精英人士。钱山山，你把这扣子拿去网上筛查一下同款，看一下维港有没有这个品牌的线下店。”
钱山山比了个OK的手势。
“昨天早上7-10点在附近出现的人排查结果出来了吗。”林闻雨问。
何皎皎连忙把刚从档案科那里取到的资料推过去：“都在这儿了，等开完会我就和左哥一个个走访。”
左鸣皱眉道：“我认为现在首要的是确认死者身份。”
“可目前才刚查到尸块线索，左哥，这是碎尸案啊，我们得从多少个外卖里才能找齐那些被切片的……”何皎皎说到这里有点反胃，“呃……总之，根据我早上了解到的情况，如果确定这两天市面上投诉的食品问题真是受害者身体部位的话。那有很多顾客在收到人肉外卖后，都已经丢进垃圾桶了，想找到这些被丢弃的外卖，我们只能去十公里外的废弃垃圾场找了。”
“还有一点，排查一下近期失踪人口的报案记录。”林闻雨起身，敲了敲桌子，“好了，大家都去忙吧，我去一趟技术科，有什么情况及时汇报。”
“是！”
早会开完，重案组的人各司其职，每个人都忙的不可开交。
一队现在人员太少，每个人忙的脚不离地。林闻雨边走边想，看来要赶紧让严局调人过来了。
法医室常年开着冷气，林闻雨推开验尸房的门进去，看见林错在脱手套：“秦法医，结果出来了吗？”
秦错洗干净手，刚想伸手和对方打个招呼，忽然想起自己刚验完尸体，急忙又把手收回来，不好意思地笑笑：“抱歉啊。”
林闻雨并不在意，在她看来，秦错和死人打交道，自己又何尝不是，“不要紧。”
秦错转入正题，走到仪器前指着屏幕里的画面：“外卖餐里出现的生肉片的确是人肉组织，而且DNA和昨天在万沣公园发现的骨架高度吻合，确认为同一人。”
这个发现说不清是好消息还是坏消息。
好消息是起码目前尸块有线索了，只要找齐剩下的尸块就能拼凑出死者样貌，坏消息是——
根据肉片的分离程度，凶手将尸体切割的很碎，很有可能有几百个尸块，甚至上千个。
这无疑给搜寻尸块加大难度。
林闻雨自然也知道这个道理，她走到正中央摆放着的骨架前。
不像是自然腐化的白骨，这具尸体是被硬生生剔除血肉，连着筋一起，像是杀猪宰羊一般，把皮肉生生剖开，再一刀刀砍下，最后剩下一堆鲜血淋漓和并未剔除干净的肉骨。
“有纸笔吗？”林闻雨终于开口。
秦错怔了下，反应过来后从后面的书架上拿出一张A4纸和铅笔递给她：“怎么了？”
“谢谢。”林闻雨不再言语，眸光一直盯着那副血骨架的头颅，大概看了十五分钟左右，她开始动笔。
秦错一脸莫名，但也没打扰她，站在一旁等。
大约五分钟左右，林闻雨将纸张展开在秦错面前：“秦法医，根据你的经验，像吗？”
秦错看清画上的图像后，震惊不已，他看了看画像，又看了看林闻雨，不可置信地说道：“林……林队，你这是学过画像分析？”
模拟画像是警方常用到的侦破方式，一般画像师会根据受害人或者证人口述嫌疑人的外貌从而画出人像。根据各种信息画出人像对于一般的画像师来说并不困难，可以骨画人，难于登天。
林闻雨淡淡道：“我们可以根据软组织测量法计算出肌肉走势，中国人一般分为八个脸型，只要掌握最关键的6个骨点就能画像了，这并不困难。”
“……”秦错一时无言，他们这位新来的队长不光年纪轻本事大，没想到还挺谦虚。
嫌疑人画像已经出来了，之后根据画像排查要方便很多。林闻雨将画像交给钱山山，让他从资料库中检索。
钱山山行动力很强，下午一点，他敲开林闻雨办公室的小门，“林队，受害人找到了。”
林闻雨从一堆资料中抬起头，示意他继续。
钱山山清了清嗓子：“根据公安资料库档案检索，确定画像中的人叫陈万沣，56岁，男性，是万沣集团的董事长。但是我们近期并未收到失踪人口的报案。”
林闻雨整理好资料，站起身：“去一趟万沣集团。”
钱山山扶了扶镜框，有些不解：“不先去陈万沣家里跟他家人确认吗？”
林闻雨抬眸：“你觉得他家人会说实话吗。”
钱山山：“呃……”
下午两点，万沣集团。
站在集团高楼向下俯视，能清楚地看到隔着三条街的万沣公园，公园里绿树成荫，却挡不住烈阳，许是午后太热，又或是因为之前的水泥封尸，往日热闹的公园今天显得格外空旷，只有零零散散地几人行走。似乎是心有灵犀，大家都有意避开发现水泥雕塑的那一段。
钱山山从30层的玻璃窗往下看，感觉自己恐高症都要犯了，慌慌张张地又把头缩了回来。
“请坐。”接待他们的是陈万沣的助理，叫祁安，穿着考究，待人亲和：“两位警官要用茶吗？”
林闻雨四下看了一圈，目光回到祁安身上：“不用，我们来是想见一见陈万沣董事长，不知道他方便吗？”
警察的突然到访，不说缘由。祁安有些怀疑，便试探性地问道：“我们集团才刚清完税，资金链也正常，万沣游乐园的项目是经过政府审批的，程序都没问题，不知道你们找我们董事长是？”
钱山山关上窗，走过来坐在林闻雨旁边：“你误会了，我们来就是……”
“陈万沣死了。”林闻雨打断钱山山，看向祁安：“我们现在需要知道陈万沣近一个月以及未来半个月的行踪，希望你配合警方的调查。”
钱山山略微惊讶地看着自家队长，目前还没有正式确认死者就是陈万沣，这不是诈供吗？
钱山山表示自己很慌，但唯唯诺诺不敢说什么。
祁安同样一脸震惊，他连忙摆手：“不可能的，你们应该是搞错了，陈董是去京市出差了，机票跟酒店还是我给他订的。”
“那你有多久没看到陈万沣了。”林闻雨问。
祁安一顿，回想了下，脸色渐渐发白：“快一周了。一周前陈董要去京市开个重要会议，让我给他定大前天的机票和酒店，之后的一周都没有在公司出现。”
林闻雨：“你没有和酒店确认行程吗？你的老板上没上飞机你不知道？这一周里，难道公司里就没有别的业务需要陈万沣签字？”
一连串的问句，让祁安头皮发麻：“陈董说他从家里出发，我没有送机，而且……”
“而且什么。”
祁安面露尴尬，犹豫道：“而且陈董不让我们给酒店打电话查他入住，因为……因为他在外面……”
“外面有小三是吗，每一次的出差实际都带着小三一起，为了避免被陈夫人查到，所以不允许公司内部和酒店确认入住信息。”
祁安睁大眼睛，想问她怎么知道，转念一想，对方是警察，知道这些好像也没什么奇怪的。
他抿了抿唇：“是这样。”
“陈万沣的办公室在哪。”林闻雨问道。
祁安指了指里间：“董事长办公室和高助室是连在一起的，我们一般在外面待命，这扇门打开就是董事长办公室了。”
林闻雨：“能进去看看吗？”
对方突如其来的态度转变，让祁安措手不及，他局促地说：“当然可以，我带你们进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