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识到一丝不祥征兆的秦淮连忙冲了出去,掀开马车篷布,车厢里是一个个贴着封条上着锁的木箱,其中一个的封条在颠簸中被震落,木箱破裂,而箱中运送的药材中竟然混带着鸦片!
秦淮面色一沉,连忙又打开另一个箱子,箱子一个分两层,第一层全都是名贵的药材。
人参、鹿茸、当归。
而在药材的下一层,则是不计其数的黑疙瘩!
“师兄,你快来看,咱们押送的镖物,真的有鸦片……”
“什么?”
秦城急匆匆赶过来,借着火把的忽明忽暗的火光,看清了里面的东西。
显然,通过师兄铁色的脸色不难看出,就连他也不知道押送的货物中夹带着鸦片。
运送名贵药材只是个幌子,这趟镖真正要送的镖物其实就是鸦片!
整整三马车的鸦片,粗粗估算一下,折合白银不下五六千两,甚至上万两!
“闹了半天,合着,咱们是在押送鸦片!”
秦淮气的丢掉手里火把!
光秦淮一个人生气吗?
难道,当师兄的心里头就好受了吗?
秦城感觉到一股天旋地转的滋味,颤抖的手臂扶在马车边缘上,才不至于倒下。
胸腔里仿佛有一团火在燃烧着,腹部的剧痛感提醒自己,未曾彻底愈合的伤口似乎在这急火之中重新崩裂!
自己刚与师弟一把火烧毁了佛山最大的鸦片仓房,堪称是“销烟英雄”!
然而,又莫名其妙的成为了鸦片的“走私贩子”!
好想一把火毁了这几车的鸦片!
可是,镖师的行规提醒自己,倘若真的这么做了,武馆不仅会被牵连关门,光是赔偿就足以让整个武馆所有人蹲大牢!
意气用事的后果便是让所有人一起陪葬!
秦城赌不起,也不敢!
但是,秦淮可就不一样了。
眼看火把就要丢进马车里,幸好秦城眼疾手快,一把将其夺下!
“你干什么!为什么不让我毁了这该死的鸦片,我不能让它再害别人了!”
“糊涂,你要是毁掉镖物,会害死武馆的!多少次告诫过你,遇事要沉稳冷静,切勿冲动行事!”
借着这个机会,秦城又教训了一顿秦淮。
“师兄,我怎么感觉这里头有鬼呢?你想一下,秦子台厌恶鸦片,整个佛山人尽皆知,可偏偏押送的镖物就是鸦片,而且,又要把镖物送去武昌府地界,要知道,武昌坐镇的是谁?那可是大名鼎鼎的湖广总督林则徐!”
“你是佛山民间禁烟第一人,林大人是朝廷封疆大吏中的禁烟第一人,他曾下过严令在武昌府禁烟,咱们若是把这三车鸦片送往武昌府,一旦被官府查禁,你我兄弟二人必是死路一条!”
听着秦淮逻辑缜密的分析,秦城脸色这才稍显满意。
自己这个师弟脑子灵活,凡事都能琢磨出个一二三来。
啥都好,就一点不好,做事太冲动,毕竟年轻。
倘若能沉稳下来,改掉冲动的毛病,前途不可限量,若有一天惹出事端,必然与其冲动的性格脱不了干系。
在秦淮的逻辑里是有人想要搞掉他们秦家武馆。
众所周知,镖局押送货物,倘若中途丢了,或者不送,便是坏了规矩,不仅要赔钱,以后在这一行里就无法容身。
若稀里糊涂的送去了武昌府,被当地官府抓个正着,也难逃牢狱之灾。
显而易见,这是有人故意而为之,这趟镖,无论送与不送,他们弟兄俩都难逃一劫!
这一招,可谓真高!
“这趟镖,照常押送,我倒要看看,是何人要暗算于我!”秦城的目光中闪现出一抹坚毅。
铁打的汉子岂会畏惧暴风雨?
“玛德,倘若被我知道是何人接下来的这镖,我非宰了他不可!”秦淮愤愤不平,一副要杀人的神情。
“哼,还能有谁,肯定是咱们那个见钱眼开的师父呗!”
……
“哈嚏!”
“哈嚏!”
“玛德,是谁在背地里骂老子!”
烟雾缭绕的房间里,一边享受着美人按摩,一边抽大烟的秦山狂打两个喷嚏。
他不仅是武馆的师父,更是醉春楼的常客。
以前的青楼,卖笑卖春的女子会陪着客人饮酒作诗,谈笑风月。
现在的青楼,卖笑卖春的女子会陪着客人抽福寿膏,吞云吐雾。
为了招揽烟鬼顾客,青楼的老鸨逼着手下的女孩子们学起了抽大烟……
“秦爷,您老在咱们醉春楼欠下的银两已经一百两了,咱是不是该把账清一下了?”
老鸨拧着水桶胯,脸上堆笑,手里头拎着账本,笑盈盈的朝着他走来。
当看到老鸨子的那一刻,秦山脸上的享受之意瞬间消失的无影无踪。“瞧你这话说的,我秦某人是那种赖账的无赖吗?”
“咯咯咯,您呐,不应该是~整个佛山上下,谁不知咱秦爷仗义疏财,义薄云天呢,可话说回来了,咱家也是小本生意,容不起拖欠,各行都有各行的规矩,倘若人人都像是秦爷你这样,逛窑子打白条,我一个人活不下去不打紧,我的这些姑娘们可怎么活呢?您说是这个理吧?”
自古以来,两笔账不能欠。
一个是赌债,赌桌之上无父子,亲爷俩都得明算账,账不清不许下。
另一个便是嫖资了,提裤子给钱,天经地义,概不拖欠。
秦山身为一个武馆的馆主,在窑子里抽大烟玩女人也就算了,竟然还欠下了一百两的债务。
换做以前,一百两轻而易举,甚至不会放在眼里。
然而眼下不行了,秦家武馆接连遭到本地武学世家的打压,江河日下,入不敷出。
秦山沉迷鸦片上瘾,又撒手不管。
若非秦城苦苦支着,早就撑不住了。
“区区一百两而已,不打紧,小钱,等我徒弟走完镖回来,连本带利,一并算给你!”
秦山瞥了一眼账本的数字,满不在乎的继续抽大烟。
“知道嘛,我给我徒弟接了一笔大买卖!走的是暗镖,一趟走下来,少说能挣个几百两银子。”大话张口就来。
老鸨意味深长的看着这位沉沦成烟鬼的宗师,笑了笑。“老妈子我只是个开青楼的,江湖上的事知道的虽然不多,但也了解一点,据说,暗镖可是个九死一生的凶险活儿,寻常镖局宁可关门赔钱,都不愿意接这种营生。”
“您这个当师父的,给自家徒弟拦了这么一个凶险的营生,宁可冒着玩命的风险,也要挣这笔钱,莫非您家的武馆快不行了?”老鸨的言语中不无嘲讽之意。
“放屁!瞎说什么呢!”
“寻常镖局不敢接这种营生,那是他本事不济!”
秦山宛如一只踩了尾巴的猫,瞬间炸毛。“老子的武馆好着呢!别看佛山各家都在打压老子,以为我秦家武馆完了?笑话,瞧着吧,三个月后的武狮会,倘若我爱徒秦城打不进前三,老子带着徒弟们滚出佛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