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床上爬起来，李随风这辈子第一次有这种怪异的虚弱感。
单纯的虚弱并不足以说明他现在的状态，更多地还有一种好像受到太多刺激后引起的混乱，就好像和崔琳琳胡搞了一整夜之后没有睡觉又被逼迫听了几个小时的重金属摇滚，眼前耳朵里不时都有幻觉幻听闪过，整个人明明非常疲倦，但又没有一点睡意，整个精神和神经都好像是被绷紧到了极限的钢丝，随时都可能啪的一下断裂成无数碎片。
不用说，这就是他在梦境中将精神数值完全消耗一空，然后梦境强度也只剩下最后一点的后遗症，连那个出租屋梦境都没有返回就被彻底逐出了梦境陷入一阵彻底的漆黑中，闷头睡到了一大早却还是这样。
感觉难受到了极点，直到这个时候，李随风才确定杨小玲所说的那个梦境强度彻底清零之后会发疯并不是胡说，这样的状态再糟糕再严重一点点，李随风真的不知道自己还能不能保证自我意识的存在。
强撑着去洗漱，这中间李随风发觉自己老是会莫名其妙地走神，注意力和记忆都集中不起来，明明还刷着牙，嘴里还满是泡沫和牙刷，不自觉地又去放水洗脸，手拿着毛巾乱抹之下差点没把牙刷给捅进自己喉咙口。
折腾了小半个小时才坐在桌前开始吃早饭，父亲老李依然是泡着早茶在那里看着国际时事的新闻，不过今天他似乎是要出去办什么事，没看多久就端着茶杯出门去了。走之前老李似乎还和李随风说了几句话，但李随风事后却愣是回想不起来他到底说了什么。
回到房间里发了会愣，恍惚间都有点不知道自己是谁这是哪里的错觉，李随风觉得这样下去有些不妙，干脆出去试试锻炼能不能有所好转。
这种状态下李随风也不敢再去打球什么的，迷迷糊糊地出门转到不远处一条偏僻些的河边行人道开始慢跑，盯着自己脚下尽量将头脑放空，一步一步地机械迈动。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李随风大汗淋漓地从一种朦胧和迷瞪中清醒过来。连他自己都忘记了自己已经跑了多久，那种怪异的混乱感觉总算是消散了不少，虽然还是虚弱，却只是像熬了个胡搞的通宵那样，几小时强迫重金属的DEBUFF倒是消失了。
“小李，身体好啊，穿着内裤就出来锻炼。”迎面走来一个拖着一堆纸板的太婆，看着李随风嘿嘿发笑。
“啊，张婆婆。”李随风下意识地点了点头，然后猛然一惊低头看去，自己果然是穿着一条内裤就跑出来了，之前的意识混乱完全没有留意。幸好他这穿的是四角内裤走光不算太严重，这河边小道现在行人稀少，总算没有丢脸丢到家。
“啊，刚才在那边摔了个跟斗挂到路边铁丝把裤子给扯破了……我借您张废纸箱遮一遮行不？”李随风脸涨得通红，连忙随口扯了个谎。幸好张婆婆看起来是刚去不知哪里搜罗了一捆废纸箱拖着，李随风找了个围在腰间一路用手提着才跑回了家。
回到家冲个澡换好衣服裤子，李随风又感觉自己清醒了许多，这时候才有能力进行一些思考和回忆。回想起昨晚在梦中的种种情况，也不知道唐晓彤现在怎么样了，李随风拿起手机想打电话过去问问，但想了想又不知道该说什么，这些梦里发生的事情唐晓彤记不记得还不一定，即便记得，又要如何去和她解释？说我昨晚做梦闯进了你的梦？
犹豫了一下，还是用联讯发了个信息过去：‘小彤，没事吧？昨天晚上睡得好不好？’
发出之后李随风才感觉这信息有些莫名其妙，怎么有些像是那些死追女生的舔狗？好在没过多久唐晓彤的信息就回了过来：‘刚睡醒，有些头晕，睡得很沉，没事，谢谢随风哥。’
看来唐晓彤那边倒没有什么问题。李随风松了一口气，看了看时间居然已经近中午了，就锁好门朝自家面馆走去。
来到面馆，李随风恰巧又看到王大娘正在和那位远房表哥在隔间里交谈，王大娘悄悄递给他一个小包，表哥垂头丧气地接过，点头躬身道谢。
早知道这其中的缘由，李随风也不奇怪，随便找个地方坐下，和对面卖豆花饭的张老板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聊。眼角扫过那位表哥从隔间里出来，他也不方便打招呼，只是继续和张老板说话，只是那位表哥从身后走过的时候他骤然升起一种怪异的感觉，就像在伸手不见五指的漆黑环境中被人用手指着眉心，那种明明什么都没有但却莫名地全身一阵发紧。
这种感觉上次也有过，但远没有这次的严重，他骇然转身，只看到这位表哥的背影，虽然步履中有着心情带来的沉重拖沓，但是身形整体却给人一种灵活轻盈，好像狸猫在墙上漫步的味道。
这是什么意思？是这位表哥当真练过什么功夫，还是自己今天状态太差神经过敏？
愣愣地看着那位表哥渐渐远去，李随风挠了挠脑袋，没明白是这怎么回事，却看到自己父亲老李从拐角处走了出来，斜眼瞥了一眼表哥远去的身影，然后面色阴沉地径直走了过来，先来到李随风面前，瞪着他说道：“你为什么要把你妹妹锁在屋里？”
“嗯？”李随风没弄明白，一头雾水。“我妹妹？在屋里？”
“当然在屋里，我之前不是给你说过了么？她的钥匙丢在学校里了，叫你不要锁门，你为什么还要把她锁在屋里？还把留给她的包子也全吃了，她饿得不行又被锁在屋里出不去，只能打电话给我！”老李怒容满面，认定李随风是故意的。“我在书法协会里正在商议今年市书法展的事，害得我还要专门跑回去给她买早餐给她开门，你怎么这么大了还干这种小孩子的事？”
“嗯？她回来了？什么时候？我那个……我早上有些睡迷糊了，没听清你说什么。”李随风无奈，又不能解释说因为昨晚经历了一场千辛万苦的梦境大冒险，今早处于精神崩溃的边缘。
还有，老李你既然是要紧事，也就为了给女儿开门买早餐就丢下了？家里冰箱里鸡蛋挂面不都大把么？她那么大个人就能饿死了不成？不过这种差别待遇李随风从小到大也是早就习惯了，心中暗自吐槽几句也没有表达出来。
“哼，你妹妹昨晚很迟才回来的，今天专门在家补补觉休息一下，就被你锁屋里作弄。”老李看李随风的样子不像是说谎，瞪了他几眼，又转过来看着刚刚凑过来的王大娘。“我刚才看到赵家的那小子了，你是不是又借钱给他了？”
“这个……”王大娘也有些不知所措，今天按照预定老李是不会来的，虽然没抓住她借钱出去的现场，但是她是个不大会撒谎的直肠子，支吾了一下还是点头。“……就借了他一千块……”
“那是黑社会！借钱给这种人就是无底洞！”老李一下发火起来。“我们辛辛苦苦挣的钱你就这样给这些人吃喝嫖赌？”
王大娘连忙辩解：“人家女儿住院，我总不能不表示一下吧，怎么的也算是我们侄孙女嘛……”
“关我们什么事？那是他赵家的缺德事做多了！一家三代都是黑社会，地痞流氓！有报应！”老李依然愤愤不平，乓的一下拍在桌子上，口沫横飞地咆哮。“他说生病就生病？他说住院就住院？这种人你怎么知道他不是借钱去做坏事？你怎么知道他不是去违法乱纪，你怎么知道他不是去走私贩毒？我们一家辛辛苦苦挣点钱你就这样拿去丢在水里？”
这话李随风在一旁就听得有些发火了。要说辛苦挣钱这也是王大娘起早贪黑的功劳，老李一天到晚就捧着个茶杯收点钱喝个酒，有什么资格来说三道四？偏偏王大娘还就服老李的这副药，一脸委屈地站在旁边挨训。
这场面李随风实在看不过去，心里一阵火气往外直冒，也跟着一拍桌子说道：“什么辛辛苦苦挣的钱？那是我寄存在妈那里的钱！是我让我妈借给我表哥的！那是我侄女住院，我就不能帮衬点？”
“你……你……”老李指着李随风，一张脸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涨红。
其实话一出口，李随风就知道要糟，老李这人最为在意面子，自己在这众目睽睽之下直接给他硬怼回去，这暴击程度至少是在家私下拌嘴的十倍。
果然，老李在短暂的蓄势之后马上陷入了狂暴状态，他倒也没上来给李随风直接动手，老李自认为有文化的斯文人，而且李随风上高中以后就已经在体型和心态上反压制他了，他只能站在原地挥舞手臂口沫横飞声嘶力竭地咆哮：“好吧，你翅膀长硬了！你就跟着那些黑社会一起去鬼混吧！坐牢枪毙都不关我的事！我没你这个儿子！”
……这是什么逻辑？我只是说那一千是我借的，还是借给人家女儿看病，这就是黑社会就应该去坐牢枪毙了？不过和暴怒的人是没什么道理好讲的，这是李随风和崔琳琳吵了两年架之后得来的经验，而且他对老李的性格也比较了解，也就真的像是女人一样爱面子，和女人一样容易歇斯底里，而歇斯底里的人都是没逻辑的。
母亲王大娘瞪着眼张着口站在原地不知所措，还是旁边的张老板过来将老李拉住，好说歹说地劝：“哎哟，老李，你儿子这也是好心嘛……”
“他什么好心？我看他就是翅膀硬了，挣了点钱就不知道天高地厚了……”旁人的劝阻和拉扯反而让老李更激动了，一口一个的不知好歹翅膀硬了等他自己去死没这个儿子什么的。
闻声围过来的人越来越多，三舅也不知从哪里钻了出来，见状连忙和张老板一起把老李劝住，好说歹说拉到街对面的饭馆里去了，三舅叫上几个凉菜拿几瓶酒来，和张老板一起把酒局摆开，这才算是把老李稍微安顿了下来。
“哎，你也是，在外面这么多人，还和你爸吵什么？”王大娘这时候才缓过气来，伸手过来就赏了李随风脑袋一巴掌。
“我……”李随风真的是无语了，只感觉一阵阵的疲累。算了，还是快吃了饭回去睡觉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