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听说你考去魔都的戏剧学校了么？怎么在南都这里？”

“念了两年就不想念了，在这边和朋友一起弄了个工作室。”程菲的回答却是让李随风颇为意外，相对于他现在还到处找工作而不得的窘况，这位同学看起来可是混得不错。

两人一路走来，聊些高中的过往还有其他同学的消息，慢慢地程菲现在这个怪异的造型就和李随风记忆中的那个女孩重叠起来了。其实在高中时候他这位同学就以性格古怪特立独行著称，思维方式似乎完全和其他人不在一个次元上，后来考上首都的戏剧学校，算是踏入艺术圈了，现在这很有文艺范的外表应该说也是情理之中。

“不想念？那可是首都戏剧学院呢。”李随风对这个却是非常惊讶。首都戏剧学院可不是想进就能进的，不少影视大腕都是从那里面走出来的，老师教授也都是行业内的大佬，不少人都削尖了脑袋想往里面钻。听崔琳琳说过她去当车模时认识的一个女孩，不惜倒贴一个七八十岁的魔戏学院老教授，就只为了想要朝娱乐圈里钻。

“没意思，不想念了也不想在里面混了。以前是不懂事，觉得文艺很高大上什么的，其实都他妈的一团乌七八糟。”对于李随风的问题程菲是一脸的不以为然，转而又问他。“你呢？不是听说你和一班的崔琳琳恋爱，都要结婚了么？”

“你听谁胡说八道的？我们刚分手。”李随风苦笑。他和崔琳琳刚恋爱的时候有些洋洋得意，在同学圈里吹了一波牛秀了一波恩爱，搞得现在更是尴尬。“人家志向远大，要去首都魔都发展，嫌我拖后腿了。我现在还正愁哪里去找工作呢，烦得我都要失眠了。”

“人各有志，合则聚不合则分，这有什么好奇怪的？你的语气怎么和个怨妇一样。”程菲翻了个白眼。“你还找什么工作？不回去继承你家的刀削面面馆吗？老字号生意挺不错的啊。”

“不想做那个，太磨人了。”李随风龇牙咧嘴地摇头。他也是从小就在那面馆里帮忙过的，暑假寒假黄金周之类的都必须去搭手帮忙，深知这种小买卖的辛苦。凌晨五点就要起床准备烧水和面，一直忙到晚饭之后才收拾回家，一年中也就过年的时候能歇几天，真是比在外面上班辛苦多了。而且饮食生意的艰辛繁琐之处当真和办公室里坐着敲文档做报表完全不在一个次元，三九寒天遇到忙的时候也能出一身的汗，三伏天那更是地狱级的，四十多度的高温下也还要站在那口大锅面前削面，那炉火和水汽一蒸真是比什么样的桑拿都来劲。所以李随风虽然知道这面馆也能挣钱，家里也靠着这面馆而小有积蓄，但那真的是辛苦钱汗水钱，老妈他们那代人是踏实肯干，他却是对这种一眼望得到头的苦日子没有半点兴趣。

“可惜了，你家的牛肉面还挺好吃的，比魔都和南都的强多了。我每次回去都会去吃。”程菲咂咂嘴，忽然指着前方。“我的工作室就在那里面了，一起上去坐坐吧。”

顺着程菲的手指看去，李随风颇吃了一惊，那边可是一栋高达三十多层的中高档写字楼，他曾陪同学去那楼里的一家公司应聘过。能把工作室开在这地方可绝不会是什么简单的草台班子，别的不说，这里面的租金就绝对不低。

跟着程菲一起坐电梯来到了十八楼，走到一间被划分出来的办公室前，李随风盯着门口的牌子眉头大皱，只见上面正中央写着‘水玉轩’，然后旁边是一排排的小字‘心灵瑜伽’‘灵感水晶’‘解梦催眠’‘正念冥想’‘占星解惑’……

“你……现在做的这个是……？”李随风一下不知道该如何安排自己的表情，他倒是听说过看风水算命什么挺赚钱的传闻，但除了那些小巷子里说路人骨骼精奇印堂发黑急需化解的老头，他还是第一次接触到这种开在高档写字楼里面的场所。

记得在学校里的时候程菲就爱摆弄些星盘塔罗占卜的东西，颇是吸引了一些女生围着她打转。这种显然妨碍学习的玩意后来自然是被班主任给取缔了，学校还通报批评，但是现如今她居然靠着这些东西在这高档写字楼里开了个工作室，让还要为找工作焦躁失眠的李随风实在不是滋味。

“这些只是混口饭吃啦。”程菲不以为然地挥挥手，忽然看着这招牌又看看李随风。“你是不是觉得这招牌有些眼熟？”

“还真是……”李随风被说得一愣，仔细回想了一下噗的一笑。“你不是说我家店里的招牌吧？”

程菲也是一拍手，咯咯咯地发笑：“就是。你不来之前我就觉得这招牌怪怪的，现在一看到你站在这里我就想起来了。那家伙随便个路边摊做小广告的人做的，我老觉得看着有问题，只是挂起来之后也懒得去改了。”

这招牌上的内容姑且不管，字体和排版确实和李随风家面馆的招牌颇为相似，只是李随风家面馆招牌上是‘李记老字号刀削面’然后旁边一排排‘牛肉面’‘干哨面’‘三鲜面’……这样一比较下来，李随风对这工作室的反感就减轻许多了，原本他已经有些想找个借口转身走了，这时候觉得跟着程菲一起来观摩一下也不错。

“你这工作室有营业执照么？”李随风问。

程菲耸耸肩：“应该有吧，好像是文化产业咨询类的。这工作室其实是我一个朋友的，我只是去年才来加入的，暂时负责一下占星和冥想的项目。”

说着程菲推门而入，带着李随风一起走了进去。门口的门铃发出叮的一声悦耳的轻响，李随风走进来之后才发现和门口那有些恶俗的招牌不同，这工作室的内里布置相当不错，简洁轻快，灯光明亮而柔和，进门玄关之后就是一个大约八九十平方的大厅，沿着墙壁是一排长长的架子，上面大多是各式各样的水晶饰品和水晶原矿，大厅的角落有一张茶桌和椅子似乎是用来接待客人，另一边是一张办公桌，整个大厅却是特意空了出来，随意摆放着几张大大的软坐垫，墙边上还有一张躺椅。

听到门铃声之后，从里面的小间里走出来一个胖乎乎的可爱女孩，看着程菲笑问：“菲菲回来了啊？还带着客人？”

“这是李随风，我同学，碰巧遇到了，我带他来玩。这是青彩，我们工作室的助理……也算主任吧，总之给我们安排工作的总管。”随意介绍了一下两人，程菲朝工作室里面张望。“邹揽月那家伙呢？还没来？”

叫青彩的女孩摇头：“邹大师刚才来电话，说是要陪小孩，今晚可能就不来了……”

“哼！这家伙！真是废物一个！那不管他了！”程菲柳眉倒竖，对这位有大师称号的同事似乎极为不满，又问青彩。“今晚应该是没有预约了吧，那就把沉思香拿出来，我们来冥想。”

李随风正在旁边打量着周围架子上的各式水晶，只见一个篮球大小的水晶原矿标价就是十万，不禁暗暗咋舌。程菲这时候又转过来对他说：“本来我是想让这里的一个朋友帮你看看前程和运气的，可惜他不在，那你现在就来和我们一起冥想吧，这个可以恢复精神，接触宇宙能量。我看你的精神不是很好，正需要吸引深层次的宇宙能量来补充一下。”

“什……什么……什么能量？”李随风听得目瞪口呆。找大师看前程运气什么的还在他的理解中，这宇宙能量什么的怎么听起来一股神经病的中二味道，是不是等会还有巴尔坦星人要来毁灭地球？

这时候那个叫青彩的胖女孩从里屋中拿出一个小小的香盘来，上面正点着一炷香，一股浸人心脾的清香味开始弥漫开来。跟着出来的还有另外一个女孩，面色苍白神情萎靡，也不知道是不是胃部有什么毛病，走出来的十来秒里就打了三个嗝。

“这是青彩的朋友，正在进行治疗排出病气，也正需要宇宙能量来支援。”程菲说着又从旁边的架子上搬下一块水晶来放在地板上，然后将几个坐垫围在旁边，自己盘腿坐到一个上，招呼李随风。“你来坐着吧，什么也不用做，闭眼冥想就好。”

“这……什么怎么想？”看着青彩和打嗝女孩也一起坐下，李随风有些犹豫地也跟着坐了下来。坐垫很软，但是他有些如坐针毡的不安，这场景怎么看都非常之中二。冥想这词他多是在网络小说里看见的，与之相配的是各种魔法各种修仙的设定，好像也在崔琳琳的几个朋友口中听说过，一些神经兮兮的女白领女文青好像挺迷这些东西的，他可没想到自己有一天还会接触到。

“就是什么都不要想，静静地感觉自己和宇宙融为一体。身体坐直，尽量地放松。”程菲一本正经地对李随风说着。青彩出来的时候还把客厅的几排大灯给关上了，只剩边上的几盏小灯还在发出幽幽的光芒，这时候再看她那脸上和手上的纹身就显得有几分诡异的感觉，总让人联想到灵异片恐怖电影中的某些角色。

“嗯嗯……”李随风嘴里胡乱答应着，心里却越来越觉得有些不大对劲。点着熏香围着一个石头一本正经地闭眼想什么宇宙能量，这不就是以前那些初中女生玩笔仙什么的套路么？这说轻点就是有些幼稚有些好笑，说严重点……不会涉及什么非法团体吧，要是更严重一点……李随风少年时跟着叔叔一起看罗兰老太太的片子也看得不少，虽然受过十几年的唯物主义教育，一旦进入这种气氛中就忍不住感觉背心发毛。

“嗯，看起来好像你坐不习惯的样子，要不然就去治疗椅上睡着吧。”青彩看着李随风动来动去的，就指了指旁边的那张长椅。

“嗯，我的腰前些天扭着了，就是坐着不大舒服。”李随风顺势站了起来，走到长椅上去躺下。这感觉也总算要好些了，至少离开程菲那三个女孩有些距离，随便在这里躺一躺糊弄过去就好。

程菲那三个女孩没再说话，闭目端坐不动像是老僧入定了一样，一时间这宽大的工作室就彻底寂静了下来，只有里间还播放着的什么音乐在隐隐传来。李随风躺在那宽大的椅子上，有些忐忑不安的心情也渐渐平复了下来。

认真一想，这不过是陪几个女孩玩玩游戏而已……胡思乱想疑神疑鬼的纯属自己吓唬自己。这椅子躺着很舒服，那熏香的味道闻起来也令人心情舒畅，不知不觉中李随风就闭上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