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过缝隙之后眼前的景象微微一阵恍惚，李随风就已经从出租屋梦境来到了一个全新的世界。

走过来才发现，崔琳琳这边的大环境可没有他的出租屋那么逼仄，放眼望去几乎是一片望不到尽头的高楼大厦，灯火灿烂，车水马龙，就像是电影或者宣传画里的首都魔都纽约之类的繁华大都市。

不远处的崔琳琳还在追逐着玛莎拉蒂，好像并没有发现李随风的出现，李随风也没有急着朝她那边走去。虽然来到这里的最初动机是想帮她，但第一次来到别人的梦境，首先的冲动还是想探索一下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他转身就朝着不远处的一栋大楼走去。

走了几步李随风才发现，脚下的地面看似是平整结实的柏油马路，但踩在上面却感觉就像下雨天的乡间小道一样，坎坷不平还有些黏脚，不远处跑着的崔琳琳也是深一脚浅一脚的，速度也就只能比走路强上一些。

再多走了几步，李随风就发现前面朝向的那栋大楼变得有些模糊不清起来，就好像摄像头中的画面渐渐失焦，色彩也逐渐变淡，而且好像自己和那栋大楼的距离并没有缩短。他换了个方向重新朝另外一个方向走去，结果却发现还是这样，周围看起来宽阔无边的都市景色好像只是一圈拟真的电影幕布一样，一旦想要走近就会开始失真。

李随风想想也就明白了，这毕竟只是崔琳琳的梦境而已，并非是个可供外来者无限探索的真实世界。他这时候再转过头来看，一直跑着的崔琳琳也没跑多远，不只是因为她跑得并不快，还因为那跑车和她压根就是在一个不算太大的范围内绕着圈子。

周围的繁华都市只是虚幻的布景，只有环形的车道中间这一片还有些真实的味道，李随风仔细看了看，发现那些建筑似乎都是大学和高中里的教学楼，似乎还掺杂着老家嘉城的一些地方。李随风抱着探秘的心情朝里面走了进去，和外面的都市布景不一样，这里的建筑和一些事物倒是确实存在的，只是那些从远处看起来隐约可见的人影在他走近之后都无声无息地消失了，而且随着他的到处走动，左上角的那个精神数字时不时地就降低个几点。

当精神降低到个位数的时候，李随风本能地觉得有些不对，停止了往那中间探寻，返身走回那条车道上。这时候崔琳琳依然在徒劳地追逐着那辆好像永远追不上的玛莎拉蒂，原本一身漂亮的衣裙已经满是泥点。周围的繁华都市依然车水马龙，人声鼎沸，但知道那些不过是布景之后，李随风再看独自追逐着那辆车的崔琳琳，只有一种荒诞又凄凉的感觉。

“喂！琳琳！”这次等到崔琳琳追逐着玛莎拉蒂跑进的时候，李随风在旁边挥手招呼。但是崔琳琳并没有反应，依然专心致志地追逐着前面的跑车，好像完全没有看见也没有听到一样。

是她注意力全在追车上，还是此刻的我只是个类似幽灵的存在？看着崔琳琳毫不理睬地远去，李随风心中一阵怅然又一阵烦闷。忽然间他看到了道路旁的那匹马，被崔琳琳抛弃之后它就跪坐在一片不知道怎么冒出来的泥水地里喘着粗气，除了自己这个外来者，这匹马似乎算是这梦境中除了崔琳琳之外的唯一活物。

心中好奇，李随风走到近前，能看出这是匹很瘦弱的白马，背上还有许多之前崔琳琳抽打出来的鞭痕，在泥水中挣扎着还想要站起来，但却好像是虚弱到了极点的缘故，反而在这片泥水中有越陷越深的趋势。

看着这匹马的样子，李随风忽然莫名有一阵混合了悲凉和哀伤的亲切感，仿佛那是失散多年的至亲正在绝境中挣扎，他走上前去抱住这匹马的前脚猛力拖拽，费了不少力气才终于帮这匹马从那泥水坑中站了起来。

那匹马摇摇晃晃地站着，瘦弱的身躯好像随时都要再倒下的样子，但是它盯着面前的李随风的那一双眼睛却是清澈透亮，平静得有如一双亘古不变的永恒宝石。李随风看着那双眼睛，总感觉自己和这马之间有一种极为亲近的联系，他伸手拍了拍那马的额头，那马也把头凑过来挨到了他的额头上。

噗的一声轻响，碰到额头的瞬间，这匹瘦马散作了无数的晶莹光点，一下全数涌入了李随风的身体中，李随风一怔之余，看到只剩5点的精神指数立刻回升到了45点。还来不及奇怪，李随风又发现另外右上角的那个数字也从4变为了28点，居然比最开始的那15点还要高出接近一倍。

这是什么意思？任务奖励？李随风也是玩过各种游戏的，对这种奖励机制异并不陌生，但这里只是崔琳琳的梦境，或者说只是崔琳琳潜意识汇聚出来的临时幻象，为什么会对自己的潜意识造成正面的影响？

总不能是和那些网络小说里说的一样，碰到什么系统金手指了吧？李随风无聊时候也看过些网络小说，不过对那种随意涂改现实世界的东西不以为然。他相信自己现在遇到的这变化背后肯定有什么道理，只是自己一时间想不明白而已。

暂时抛下这个不管，李随风再看向了那边还在奔跑追逐着的崔琳琳。前面那辆玛莎拉蒂似乎也是在逗弄她一样，忽快忽慢，一会开得远一些，一会又似乎触手可及，根在后面的崔琳琳跑得越来越狼狈，身上的泥点越来越多，脚下越来越踉踉跄跄，但还是跑个不停，

自己能怎么帮她呢？难道要上去把那辆玛莎拉蒂给截停下来？左右看了看，李随风转头跑到了中间的高中校舍找到了杂物间，记忆中这里面是存放得有不少工具的，当然，必须要是这梦境中的情况和记忆中一样才行。

杂物间的门紧闭，不过并没有上锁，李随风上前一推就开了，但是随着他的这个开门动作视线中左上角的精神力瞬间下降了十点。

这是什么意思？开个门也要有消耗？李随风摇摇头表示不解，左右看了看，果然记忆中的那把消防斧还挂在门后，李随风上前取下。但随着他的这个动作，精神又下降了五点。

一时间想不明白也就懒得去想了，李随风拿着斧头转回来跑到人行道边找了棵看起来合适的大树就猛砍起来。

砍了两斧头，李随风发现是砍树也会造成精神的消耗，不过只是随着他的砍伐动作缓慢地一点一点下降，他也并不多加理会继续闷头猛砍。等到玛莎拉蒂和崔琳琳再跑过了两圈，李随风已经在消耗了五点精神的同时差不多就把一颗一人多粗的树给砍缺了一大半，眼看着崔琳琳追着玛莎拉蒂又再靠拢了过来，他最后猛劈了几斧头再蹬上一脚，那棵大树就发出吱嘎声倒了下来，与此同时右上角的数字猛地跌落了五点。

一般性的活动是消耗精神，对梦境造成改变就是消耗右上角的数字吗？李随风感觉有些摸到其中的规律了。

这株是嘉城老城区路边常见的那种有些年龄的老树，有超过十米之高，枝繁叶茂，这一倒下来就把道路给彻底拦断了。开过来的玛莎拉蒂还不甘心地左右徘徊了一下，确实发现无路可去之后才在断树前停了下来。

李随风丢下斧头从路边走了过来，后面的崔琳琳这时候也终于追了上来，一把抓住车门，一脸的振奋和兴奋。

“终于追到了，你开心吗？”李随风问。

“开心！这就是我一直想要的！”崔琳琳豁然一笑，就像得到了梦寐以求的玩具的小孩子。这一次她好像自动接受了李随风的存在，并没去多问，直接拉开了车门。

车门一拉开，一股怪异的腐臭味道就散了出来，李随风朝里面看了看，这车里面并没有驾驶者，整个车内的空间中都弥漫着一股和靓丽奢华的外表截然不同的气息，方向盘仪表盘上流淌着一层青白色的粘稠液体，像是脓汁又像是鼻涕，座位上蒙着的外皮是一种怪异的苍白色，弥漫在其中的气味既像是夏天阳光下发臭的烂肉，又像是几个星期没洗的臭脚丫子。

崔琳琳犹豫了一下，还是一头钻了进去坐在那惨白色的座位上，不过她脸上的笑容消散了不少，愣愣地看着前方发呆。几秒钟之后她忽然喃喃说：“原来这车并不怎么样，没有我想象中那么美好。”

“既然不好，那就不要了吧。”李随风说。

“这可是玛莎拉蒂！我就是要开这样的车！”崔琳琳很坚定地一拍方向盘。她生气的时候就是这样，喜欢乱拍东西，那双明媚的眼睛瞪得圆鼓鼓的。不过一会之后她又有些泄气了，转过头来对着李随风，那双漂亮的眼睛中隐约有泪光，她低声说：“随风，对不起。”

李随风闭目摇摇头，叹了一口气，没有回答，也不知道该如何回答。而随着崔琳琳这一句对不起，那个隐约视野里最中间的那个数据从0提升到了30。

当李随风再睁开眼睛的时候，发现自己又回到了自己的出租屋梦境中，门边被拨开的迷雾已经重新合拢了。

真是个……奇怪的梦。李随风摇摇头，这梦境换来换去地让他感觉恍惚，和崔琳琳的谈话也让他更为疲倦。他现在只想离开这里，去真正地好好休息一下。

握住门把，李随风随口问了一句：“我离开之后要怎么才能回来？”

“睡个好觉啦！”杨小玲活力十足的大喊从后面传来。李随风再不说话，拉开门迈步而出，走入一片耀眼的白光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