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比起梦境中的神奇,现实中的生活还是忙碌而平淡。
这两天面馆的生意依然红火,那个新闻节目带来的吸引效果似乎还在持续发酵中,听说还有人把六叔的表演截下来给发到了网上去,要不是他一口的嘉城土话,西南区之外的人不大能听懂,说不定早就火遍全网了。
后来B区烟酒批发的马老板还敲锣打鼓地送来了一面锦旗,上面是‘盖世豪侠’四个大字。原来被抓的那几个家伙已经调查清楚了,居然是从外地流窜过来的一伙惯犯,手上已经有几起重大盗窃和敲诈勒索的案底,还有人命在身,是标标准准的亡命悍匪。马老板闻之后怕不已,想到当天要不是李随风和六叔,店里的烟酒钱财保不住不说,表弟也是铁定了的死路一条。觉得区区两万块钱实在不足以表达谢意,所以才整了这样一出。
在众多食客和商户的注视下,马老板命人把锦旗高高地挂在店里那满是油烟灰尘的墙上,王大娘的一张脸笑得稀烂,老李连连握着马老板的手说客气了客气了不过是一点该做的小事,好像当天晚上是他亲手把六个亡命悍匪拿下的一样,李随风闷着头忙乎灶上的活根本没空去管这些,唯一最大的正主六叔却是不见踪影。
过了这几天,其他人好像也都慢慢习惯了六叔的消失。两个新手杂工渐渐熟练了店上的活计,原本的杂工小吴也渐渐朝着主厨的方向进阶,店上的活也基本上顺畅运转了。只有二姑三姑依然在想方设法地到处打听六叔的下落,听说已经在开始制作寻人启事准备到处张贴了。
李随风倒是唯一确定六叔依然没事,而且状态还相当不错的人,只是他也完全弄不明白六叔藏在附近某个地方搞些什么,每天晚上都能看到六叔那被锁定的梦境在快速闪烁,虚幻不定。询问杨小玲又说那是整体精神意识的投射无法进入,也就是说六叔并没睡觉,而是通宵达旦地在搞着什么东西。
这些事情懒得去操心,忙完店上的活,李随风特意找了个没人注意的空档,把六叔藏在冰箱后的那把刀给拿了出来。这东西始终是个隐患,要是哪天在打扫卫生的时候被发现了就是个麻烦,好在藏这玩意的时候六叔是将之收好在那钓具袋里的,李随风找了个王大娘不在的时候背上这东西就走了,要不直接提着这东西上街,恐怕直接就被请进警察局里了。
背着钓具袋李随风也没直接回家,而是顺路来到了市里最大的新华书店。他这两天都会来这里看上几本书,转回去在梦境里就能用几点精神给具现出来,非常的经济节省。
有了邹大师上次的讲解提升强度的提示,李随风早就把《道德经》《金刚经》《心经》《坛经》的各种版本,还有什么《传习录》《菜根谭》的都在梦境小屋中具象化了出来。而为了记忆不混杂,李随风一次只搬运一种类型的,上次是东方哲学,今天则是轮到西方哲学了,他走到哲学类的书架旁,抽出一本《西方哲学史》就看了起来。
说是看也不准确,因为李随风翻动的速度是一秒两三页,都不需要看清楚字,只需要保证在视网膜上扫过也就可以了,再是挑剔的书店老板也不会觉得这是个来光看不买薅羊毛的。只花了三分钟就扫完两本,李随风又从书架上拿起另外一本《道德形而上学原理》,面无表情地将之翻看完毕,旁边忽然有人问:“你是在看书还是检查纸张印刷呢?”
李随风一愣,愕然扭头,只看见唐晓彤的班长正站在不远处看着自己。
“厄……厄……这个……你好……这个……同学……”被人抓包这种和金手指有关的怪异现行,李随风顿时就有些不知所措,匆忙之间也忘记这位班长同学的姓名了。
“我叫侯娟,唐晓彤的班长。看来你记性不大好啊。”班长同学叹了口气,好像有些沮丧。
“是的是的,我记得,侯娟同学。”李随风尴尬摸头,又想起上次光想着唐晓彤的事忘了自我介绍。“我叫李随风,你好。”
“你好。”班长同学的目光落在李随风手上的书上。“你这是在干什么呢?检查书本问题?”
李随风连忙点头回答:“啊,是的,我随便看看,这书的封面挺好的,我就顺手看看里面有没有印错或者连页什么的。”
“但我看你一进门就直接走到这里专门的西方哲学分类书架来,还一连看了两本都是这样的,可不像是随便看看啊。”
原来自己一进门就被她看见了?这个可就有些不好解释……李随风脑袋飞速转动,也总算他曾经有些预案,大概设想过会有些被发现金手指有关的行为后的解释,笑了笑有些不好意思地说:“其实是我在网上看了一个有关速记的技巧,说是只要视线看过的东西其实都藏在潜意识里,所以就想来试试看是不是真的这样……”
“专门看哲学书?”
“……因为这些最难看懂嘛。”李随风有些不满这个好奇宝宝了,你这么打破砂锅问到底是不是要对我的金手指有什么企图?“那侯娟同学你在这里做什么?”
“我当然是在这里学习咯。有些新的期刊和资料学校图书馆里没有。”
“哦,这么用功啊,难怪可以当班长了。那你慢慢学习,我先走了。”黄金周居然还跑来学习最新资料,果然是个好好学习天天向上的好同学,但是李随风从小就对这种优等生没什么好感,因为老李总是拿这种人来打击他,所以只是礼貌性地点了点头应付一句转身就朝外走了。
走出书店快步走进一个旁边的小巷里,李随风才松了一口气,也不知道是不是做贼心虚——也许该叫身怀金手指心虚,他总觉得这位班长同学看他的眼光好像想要把他看穿一样……
刚走了几步,背后忽然传来一阵杀猪一样的凄厉尖叫:“抓贼啊!抓贼啊!”
李随风闻声转头,就看见两个年轻人冲进了这条小巷迎面朝这里跑来,然后后面是一个五十多岁的大娘也从外面转进了小巷,一边跑一边杀猪一样的叫。
那两个年轻人眉深鼻高,一个棕色卷发一个还带一顶小帽子,只看这长相就知道不是本地甚至不是西南区的人,其中一个手里捏着一条金项链,不用说正是从后面那个大娘的脖子上扯下来的。
李随风有时候对这种大娘也是无语,二姑三姑也是这样,明明都是五十多岁的大娘了也不需要二春三春夕阳红了,偏偏就是喜欢省吃俭用地去买些金项链金耳环地戴着招摇过市。实在想要炫耀去买几十块的假玩意也够了嘛,也没人专门来你身上鉴定含金量,人家社会大哥把全部身家都戴身上的那是方便跑路,这些大娘戴着就只剩下给这些蟊贼创收了。
“让开!”这两个外地青年看见李随风在前面,立刻用怪异的外地口音大叫,其中一个还拔出一把有民族特色的小刀来。
李随风默然朝旁边让开贴着墙壁,一副不愿意多管闲事的样子,不过就在那两个青年在他面前擦身而过的时候忽然伸出了脚,正好勾住了其中一个的脚脖子,飞奔中的青年立刻一个鱼跃跌了出去,手舞足蹈地还把旁边的同伴也带倒了,握在手里的金项链也摔得脱了手,落在李随风脚边不远的地方。
爬起来的两个青年恼羞成怒,盯着李随风嘴里骂着听不懂的话,都把刀子抽了出来拿在手里,一副要过来捅人的样子。
就你有刀?李随风立刻从背后扯下了钓具袋,把里面那把足有近一米长的管制武器给抽了出来。两个外族青年一看,脸上的狰狞之色立刻就转化成了惊惧,不管是杀伤力和杀伤半径,这玩意肯定都不是他们手里那民族工艺品能相比的,用DND里的术语他们的最多只是1D3李随风这至少是1D8,加上李随风牛高马大一点也没有怯场的意思,看起来实在是有几分威势。
如果是在之前,面对这种持刀凶徒李随风还会多少有些胆怯,但经过前几天晚上的实战洗礼,加上在梦境里有了些演练,也算从零级新人升级到了能在新手村野外乱逛的地步,如今还有利器在手,当然不会心虚。
眼看对面两个外族青年反而有些露怯的样子,李随风更是胆气勃发,为了显示手上的这东西可不是样子货,抡起来一刀就砍在旁边墙上的一根塑料管上,卡啦一声塑料管道崩塌出一个大口子,里面的污水哗哗哗地朝外淌。
这时候巷口已经围拢过来不少人,还有人用手机朝里面拍着,两个外族青年只能悻悻地转身退走,这时候那胖大娘才冲过来一把抓起地上的金项链,转身对对李随风连声道谢:“谢谢你啊小伙子,谢谢你啊小伙子,真是多亏你了……”
“没事,没事,我就吓唬吓唬他们,我这是武术练习的道具……”李随风也是不敢耽搁,手忙脚乱地把手里的刀给收起来,转身也就想快步离开,等警察同志一赶过来可就有麻烦了。但刚一迈步,巷口一个老头就冲了进来把他一把抓住,叫道:“等等,不要走,你怎么把我家下水道给打烂了?”
“啊?”李随风顿时手足无措,刚才纯粹是下意识的示威动作,也根本没想到旁边那脏兮兮的塑料管是别人家的下水管道。
“赔钱!至少两百!”这老头自持周围的人已经越聚越多,李随风虽然刚才手持凶器但明显不是亡命凶徒,所以他也丝毫不怕,一把抓住就不肯丢。
李随风一转头,发现成功收回金项链的大妈已经遁入人群中消失不见了,他也只能自认倒霉,但是一摸口袋,发现只有几十块的零钱,顿时就头大。但是这再拖下去恐怕习惯性迟到的警察同志就要出现了,他只能说:“我现在没带那么多钱,明天给你拿来行不?”
“不行!我都不认识你!”老头站定了立场就是不肯退让。这老头和周围围观的人似乎都没认出他就是近日火爆的擒贼英豪的傻大个侄子,应该是因为李随风一直站在那里不动被当作背景板,眼球吸引力不足前面六叔的百分之一。
严格来说这其实是件好事,但偏偏李随风现在拿不出钱来赔偿脱身,正急得满头大汗,忽然间一个人从人群中间挤了进来,拿出两百块钱递给那老头:“行了,这下够了吧。”
老头接过钱,这才放开了李随风转身离开,李随风看向这位及时雨顿时就有些不好意思,正是之前在书店里偶遇的班长同学侯娟,连忙说:“谢谢了,侯娟班长,明天我给你把钱拿到学校里来。”
“不用麻烦啦,你现在去哪?我跟着你一起去拿好不好?那可是我这几天的生活费呢。”侯娟的笑容有些戏谑,但是李随风又无法拒绝,匆匆忙忙带着她一起赶快离开。
回店上去拿钱有些麻烦,李随风不想让老妈王大娘抓住问东问西的,万一那把刀暴露了不得把她给吓个半死,也就只能继续顺路回家拿钱。
“你这把刀是怎么回事?”侯娟果然继续当起了好奇宝宝。“你怎么背着这样一把刀上街,还来书店看书?”
“我这是练习武术用的。”
“骗人,你当我没见过武术表演用刀?根本不一样的好吧。”
李随风只能老实交代:“……这其实是我叔的,据他说是从藏区那边买回来的,藏在我家店上,但是他现在不知道跑哪儿去了,我怕被其他人不小心发现了,所以拿回来藏着,你可别拿去说……”
“哦,原来是这样……”侯娟接受了这个说法,不过又有些意犹未尽。“但是我总觉得你有什么很重要的事不想让别人知道……”
明知道不想让人知道那你还问个不停?李随风只能含含糊糊地回应:“哪有这回事?你这是神经过敏了,我就一个老老实实的打工人,有什么重要的事不能让人知道的……”
“对了,你为什么连朋友圈都不发?我加你联讯这段时间都没看到你的动态。原本还以为你把我屏蔽了,后来才发现你居然是除了广告的那种,从来都没发过正经的动态……”
“那不都是女人才发的吗?像我妹那种屁大的事都要发到网上去炫耀一下,还有我以前……以前的朋友也是,反正我看到就烦。”
“嘿!你这是什么话?难道你的男性同学朋友都不发吗?”
“我看都不怎么看那东西的好吧,我每天都忙不过来呢,再说我有什么好发的,发我在面锅前削面么……”
好不容易到了家,李随风就从来没觉得陪个女孩走路能有这么累,刚刚抽出钥匙要打开门,就看见李纯玫打开门从里面走了出来,打扮得花姿招展的提着个小包,应该是要和朋友一起出去玩。
看见李随风还有后面跟着的侯娟,李纯玫冷哼了一声,侧身而出,走了两步又转过身来指着李随风说:“我警告你,不准在家乱搞!”
李随风眼睛一瞪,言简意赅地大喝:“滚!”
“那你妹妹啊?”目送李纯玫下楼走了,侯娟才问。
“对,一看就知道了吧。”李随风无奈。“是个脑子进水的赔钱货,一天到晚就知道追星追星,把我妈幸幸苦苦挣的钱拿去丢水里。看到那样子就烦!”
侯娟却说:“女孩子不都是追星的吗?喜欢帅哥什么的很正常啊。”
“那些全都是假的!都是包装出来骗钱的!什么男神仙女,以为他们不会拉屎撒尿吗?以为他们真就真是镜头上节目里那个样子吗?”李随风嗤之以鼻。崔琳琳有两个野模朋友也偶尔跑个剧组什么的,自诩是演艺圈中人,经常爆料些圈里的小道消息出来,李随风听了之后表示大开眼界,顺便大毁三观,那些镜头前人模狗样的背后也是一样的男盗女娼,并不比热衷洗头房的刘安用高尚,所以他才对崔琳琳要迈入这一行去深恶痛绝。“被那些别人包装出来的东西迷得神魂颠倒,这和那些追着荧光棒跑的傻猫傻狗有什么区别?猴子猩猩也不至于蠢成这个样子,真是枉费了国家的九年制义务教育!”
“你就没个喜欢的明星?你打篮球的,那总喜欢乔丹科比詹姆士吧?”
“那也只是喜欢看他们打球而已,买个球鞋表示一下支持就顶天了,还必须是过季减价打折的。否则只是踏入资本家的陷阱,给那些脑满肠肥的家伙送钱罢了。”李随风嘴上这么说,其实他也对那些最新款签名鞋眼馋不已,只是那些玩意动辄上千上万,他和崔琳琳两个人的日常开销都经常不够,哪里舍得花在这些上。
但是这些话却好像很合班长同学的胃口似的,她听得眼前一亮:“哦,你的思想很有深度啊,我爷爷也说现在的资本主义导致年轻人奉行拜金主义没有精神追求……难怪你还看专业的哲学著作,我总感觉你不是随便乱翻,而是有目的性的。”
哎,你怎么又提到这事上了?李随风连忙跑进屋里打开抽屉拿出两百块钱来,又拿个纸杯倒上一杯水,一起塞到门口的侯娟手里:“今天实在是多谢你了。只是我干了一天活,现在劳累得很想睡觉,家里又没人,就不方便请你进去玩了,以后有空再请你吃饭吧,拜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