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初阳刚刚升起，集市上的小摊子都逐渐摆将出来，三人一大早就走进了史蝶衣所在的客栈，碰巧也看到史蝶衣捧着一盆衣衫，从房间走进到了后院。

柳翠茗整个人趴在墙角探身往里瞧，看到史蝶衣的倩影整个人激动得一蹦三尺高。

“啊啊啊，女鹅身段柔软，女鹅清秀绝伦，女鹅温婉可人，女鹅……”

“啪”地一下，张影回一掌拍向了柳翠茗的头：“能不能矜持一点？”

“哎哟。”柳翠茗吃痛，揉了揉被拍痛的头，对着柳婉茗委屈巴巴，“姐，你未婚夫打我。”

柳婉茗左右为难，只得轻轻抬起手，轻拍了一下张影回，张影回却也相当之配合地把头凑了过来。

柳婉茗止不住地咧开嘴笑，弯弯笑眼只对着张影回。

柳翠茗翻了个白眼，行吧，两个人的眼里只有对方，自己生生吃了顿狗粮。

“咱们应该怎么过去搭讪？”

柳翠茗对此非常期待，她拉着柳婉茗的手，像是在找上前搭讪的勇气。张影回把她的手掰开，将柳婉茗拉到身边来。

“你冒冒失失的，还是别去了，让你姐去。”

柳翠茗不服气了：“我姐身子弱，别让她去！”

柳婉茗听完也不服气了：“我身子不弱，就是晕马车而已。”

张影回帮柳婉茗说话：“就是，你姐身体好得很，但你可以装弱呀婉娘。”

柳婉茗回看了张影回一眼，笑容里皆是满满的自信：“你且看我的罢。”

柳婉茗稍稍整理了一下衣冠就走了进去，柳翠茗一脸的提心吊胆，张影回倒是较为泰然自若。

此时史蝶衣正端着一盆子的衣服，她背过身去，撩起袖子从水井里头打水，看样子她来后院是要清洗衣服的。

许是水桶有些沉，史蝶衣摆着辘轳，耗了些力气也没将一桶水弄上来，她扶着腰，喘了口气，正欲继续摇辘轳时，柳婉茗上前握住了辘轳的另一端。

“我和你一块儿。”

史蝶衣顺着这只柔荑往上看，瞧见了一个身穿青纱衣绿罗裙的貌美姑娘。

阳光打在她的身上，史蝶衣抬起头，登觉这姑娘浑身上下闪闪发光。她笑眼弯弯，亲切可爱，史蝶衣见她颇有些眼熟，也没来由地想亲近这位姑娘。

柳婉茗对她报以和善的微笑，史蝶衣回过了神，笑着擦擦汗，眼中满含感激之色：“谢谢你，谢谢姑娘。”

二人合力摇着辘轳，将那一大桶水摇了上来，柳婉茗帮忙将水提出来，直起身子时也笑了笑：“是我应该多谢你才是，姑娘昨天还扶了我一把。”

史蝶衣听罢，愣了愣，回过头来细细端详柳婉茗的脸，片刻后，她终于认出了柳婉茗，绽开了一个惊喜的笑容：“啊，你是昨天医馆里出来的姑娘！”

“是的。”柳婉茗道，“我身子弱，彼时集市上人也多，所以总会被人撞到，当时……”

柳婉茗偷偷朝墙角那儿看了一眼：“当时我的夫君手里拿着药，顾的东西多，一时没看住，我出了医馆之后头昏脑涨的，若不是姑娘扶了我一把，我怕是会不小心栽倒，踩中了手脚也说不准。”

“如此。”史蝶衣轻笑道，“举手之劳不足挂齿，夫人太客气了。”

柳婉茗垂首轻笑，偷偷瞄了墙角一眼，也正巧对上了张影回那双含情眼。

张影回显然也是听到了柳婉茗说的话，他那脸色颇为欣喜，看向柳婉茗时嘴角都带着掩藏不住的笑。

柳婉茗现在正站在阳光之下，日光落在院子里，打在她的身上，平添几分清晨的静谧与温情。

张影回差点走了出去，要不是被柳翠茗拉着，他怕是早就上前和柳婉茗牵手谈天了。

柳婉茗见了他的动作，不免觉得有些好笑，她迅速转过头来，面对着史蝶衣，坐下来和她寒暄了几下。

二人互道了姓名，柳婉茗打探到史蝶衣和君承乾是昨日刚刚抵达的小镇子，他们会在这里修整修整，大概在后日出发。

柳婉茗打探史蝶衣为何会跟来，史蝶衣对她毫无防备，只是说自己的主子缺人伺候，故而顺道将自个儿捎了过来。再有，有时候君承乾若是有拿不定主意的地方，会和史蝶衣一起商讨，一般情况下，君承乾都会听取史蝶衣的意见。

原来是个女军师呀，柳婉茗如是想。

所以史蝶衣的到来不仅仅是因为君承乾缺人伺候，还因为缺一个能帮忙出谋划策的人，柳婉茗心下了然。

史蝶衣问柳婉茗的家乡在哪里，还问她为什么会到这里来，柳婉茗只含糊其辞，说是夫君有事要办，但是放不下自己一个人在家，所以也将她捎了过来。

“柳夫人也要去水陵郡？”

史蝶衣听到这里，面上露出欣喜的神情。

“嗯。”柳婉茗点点头，“夫君要上水陵郡办事儿，我也跟来了。”

“那太巧了，我和主子也是到水陵郡去，咱们或许还可以同路呢！”史蝶衣倍感亲昵，她拉住柳婉茗的手，扯着她坐近一些，“你也是住在这个客栈里的吗？”

“不是。”柳婉茗摇摇头，想办法扯了个慌，“我方才路过客栈门前，看到你从后院门前闪过，我觉着眼熟，进来看一看，没成想真的是你。”

史蝶衣想着这便是缘分使然吧，她把手上的活儿全给放下了，只牵着柳婉茗的手道长论短。

柳婉茗还没怎么问，史蝶衣几乎将事情都抖了出来。

君承乾和太子争夺水陵郡赈灾一事，太子说了水陵郡郡守可以处理，让陛下不必担心，可君承乾反驳说太子手底下的人若是有这个治理能力就不必拖到现在。

太子他本想去一趟，哪知道忽然病痛，只得在东宫休息，所以便给了君承乾可乘之机。

史蝶衣隐了双方姓名，只说了君承乾是真的幸运，白捡了这么好的差事。柳婉茗轻笑，来得了是幸运了，就是现在他们三人来了，君承乾他们能否有福消受这个幸运，又是另外一回事了。

史蝶衣现在还是一个单纯善良的姑娘，她还会和柳婉茗分享一些她与君承乾的趣事儿，诸如君承乾闲时会教自己写字，晚上回来了还会带着她欣赏书画，她会织些好东西给君承乾，由于自己是从牙人手里买来的，叫惯了家主为“爷”，他也由得自己叫他“二爷”了。

柳婉茗思忖着君承乾对她还挺宽容的，难得他能这么喜欢史蝶衣。

史蝶衣一说起君承乾就满面笑容，语调里都漾着甜蜜，史蝶衣可能是真的喜欢上君承乾了，如果他们之后没有争权夺利，想来当对自在的鸳鸯也是不错的。

柳婉茗想到这儿，也不禁心下感慨。

柳婉茗问史蝶衣，二爷可会娶她为妻？史蝶衣一愣，羞红了脸，只道二人有了夫妻之实，自己能一直在二爷身边伺候已是非常满足的了，自己身份卑微，配不上二爷。

柳婉茗登时明白了，史蝶衣果真什么都敢往外说，她不仅仅是君承乾的女军师，还是他的通房小丫头。

“和夫人聊了这么久，差点忘了正事儿。”史蝶衣一拍脑袋，才记起自己是要来洗衣服的，“我怕二爷催我，等会儿还有不少事情要做。”

“我也得回去了，我方才也只是说来看看，没成想和妹妹一见如故，竟聊了起来。”

柳婉茗站起身来，和史蝶衣告了别，“我先走了，失陪。”

“夫人小心脚下。”

柳婉茗走出后院时，柳翠茗还在那儿死盯着史蝶衣傻笑，张影回见到她这副模样，料想着给她看个够也就算了，拉着柳婉茗就直接离开了这里。

张影回挽起她的手，带着她走上街头，一路上都在夸柳婉茗的机智。

张影回一张嘴极其会夸赞人，说起话来也是滔滔不绝，压根就没个停歇。

柳婉茗听得腻了，让他住嘴，不要硬吹，自己听了烦躁，实则心里头美滋滋，满面笑容，眉角飞扬。

张影回自然也摸得清自己未婚妻的脾气，她最是心口不一，嘴巴上总是说不喜欢，其实她整张脸上昕悦的表情一早就将她的小心思出卖了。

“喂喂喂，你们俩就这么走了，不等等我？”

张影回只顾着和柳婉茗并肩而行，将柳翠茗扔一边去了，柳翠茗追上来，十分不满，滔滔不绝地都在指责这两人的不是。

可惜这两人都没听进去。

这两人只顾着手牵手肩并肩聊得开心，柳翠茗不禁有些气闷。

要是她的方平也来了该多好，现在就只看着张影回和柳婉茗腻歪着，自己孤身一人还得当一个照亮他们的电灯泡，想想都有些亏大发。

三人走过集市，张影回和柳翠茗总感觉背后有一道视线跟着自己，回过头来，除了茫茫人群，什么都没见着。

“怎么了？”柳婉茗拉拉张影回的衣袖，嗫嚅道，“怎么总往后看？有人跟着咱们？”

张影回和柳翠茗使了个眼色，张影回拉着柳婉茗往东走，柳翠茗则是往反方向离开了这个集市。

柳婉茗一瞬间就明白了他们的用意，他们在分散追踪者的注意力。

张影回将柳婉茗拉入一个青瓦巷子里，踏着青石板的小鞋发出泠泠声响，在寂静的巷子中格外清晰。集市的喧闹声越来越远，张影回带着柳婉茗疾步行走，钻过了好几个岔路口，走得柳婉茗有些双脚酸麻。

巷子里头瓦片声动，一声一声敲打在这巷子里头，那人竟然架起轻功，朝他们二人追了过来。

张影回忽然住了脚。

“怎么了？”

柳婉茗气喘吁吁，张影回攥着她的手，力气微微加大。

“他走了。”

柳婉茗愣了愣，抬头望向巷子屋檐上，见没有动静，又大着胆子左顾右盼了好一会儿。

“好像真的走了，他是谁？只是一个人在追踪咱们吗？”

张影回猜想许是二皇子的人，也许确实只有一个人，他之所以来追踪他们这边，或许是因为看到方才柳婉茗上前搭讪史蝶衣。

“他可能是来看看咱们有没有恶意。”

张影回见他没有再追上来，暂时松了口气。

“方才我也应该同你一块儿进去的，只是当时想着你也是女子，我在的话会不方便，况且我也没有理由去接近她，故而让你一个人去了。”

张影回摩挲着柳婉茗的手掌，轻声道：“我也不清楚他们会做出什么来，只要你平安就好。”

柳婉茗听着有些后怕，但他相信张影回一定可以帮她，她惊魂未定，钻进了张影回的怀抱里，张影回也顺手搂住了她。

怦怦心跳声在柳婉茗的耳边回响，柳婉茗心念一动，摩挲着他衣角的手抓得更紧了些。青瓦巷子一片寂静，二人总感觉有什么东西萦绕着他们，柳婉茗缓了缓，这东西，好像是情丝。

他们两人不知何时分开了，张影回捉着柳婉茗的藕臂，眼中含情脉脉。

他抬起柳婉茗的下巴，尝试着和她靠近，俯下身来想要吻她。柳婉茗内心怦怦直跳，她也紧张得捉住了他的手臂，将双眸紧紧合上。

张影回越靠越近，男子气息扑面而来，他捉着柳婉茗的手滑向了柳婉茗的后背，让她和自己贴得更紧一些，柳婉茗有些羞，她虽不是第一次靠上张影回的胸膛，但她此时是第一次带着止不住的情靠上来的。

张影回的嘴唇覆住了她的樱唇，生涩地摩挲了两下，他便渐渐放开了胆子。

他将柳婉茗轻轻抵在墙上，双手轻柔地抚过她的腰间后背，柳婉茗觉着痒，但这种痒也不是那么难以忍受。

正当张影回想要进行更深一步动作时，巷口忽然传来了柳翠茗的声音。

“姐，张影回，你们两个上哪儿去了？”

柳婉茗立刻将身上的张影回推开，回转身去，面色羞红。

柳翠茗恰巧在二人分开之时绕过了巷角，看到了他们。

“那人没有对你们怎么样吧？”

“没有。”张影回冷冰冰地答道，就差没出口训斥柳翠茗坏了他的好事，“走了。”

他上前来，握住柳婉茗的手，拉得紧紧地，才带着她走出小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