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云裳话已至此，楚笑也没有拒绝的理由。
太子想要与楚笑深谈，楚笑便如玉如松般坐着听他说话。
帝王金口玉言，既然说了将茶代酒，就没人能让楚笑喝酒。
她一口一口抿着茶水，时不时笑着和太子点点头，太子说什么，她只管应一声“对”。
莫名其妙的天，就聊起来了。
陆云裳明显是对楚笑极感兴趣的。
不管怎么看，待谁都很冷淡的太子爷好像回春一般，与楚笑说上十句话，至少有八句话在笑。
原本凌厉的下颌线稍稍放松，冷峻隽永的面容也柔和许多。
帝王时而把玩佛珠，时而把玩酒杯，似笑非笑地看过来，心里琢磨着陆云裳真有意思，不愧是皇室里的兄弟，他、陆云裳以及陆崔白看上的人也都一致。
帝王原本只是三分的兴趣激起了五分。
他本就是“胡闹”的性子，朝堂上做什么决策都是立刻拍板，如今看上一位漂亮的小姑娘，也没有拱手让人的意思。
但是陈北渊——
亲是他退的，话是他拒绝的，该说的都让他说完了。
现在怎么还心不在焉的，目光锐利、大胆又放肆地去盯着陆云裳看？
陆绯然笑眯眯的，就想要说话。
“楚小姐可以时常来宫里坐坐。太子喜欢你，想必太后也会喜欢你。”
“当然了——”
陆绯然扬起眉尖，补充道：“朕也喜欢你。”
他说“喜欢”就是喜欢，却丝毫没有不干不净或者什么暧昧的态度。
他抬起下颌的时候，慵懒的气质中和了傲慢，有种拒人于千里之外的高冷。
但他又极爱笑，是真心还假意姑且不知，但总是叫人忍不住多亲近一些的。
高冷和温和，冲突得体现在他一人身上。
陆云裳道：“孤有些醉酒了，想出去走走。陛下，臣先告退。”
陆绯然道：“允。”
黎宛有些焦急地看向他。她好不容易进宫一趟，怎么还没想办法接近陆云裳他就要走了？
她也不顾不得陈北渊和其余人的眼光，急切道：“臣女也喝醉了……”
陆绯然大方道：“出去吧。”
帝王看上去极好说话。
陆云裳路过楚笑的时候，垂眸看向这位漂亮姑娘。
他薄薄的唇瓣翘起，将拎着的空酒壶放在楚笑面前。
漂亮姑娘眨了眨眼，没什么多余的神色。
她满脑子都被“小妈文学”挤满了，连带着看这位太子都觉得奇怪。
但陆云裳是无法领会到楚笑心里古怪的想法的。
他只见这位叫他心生动摇的漂亮姑娘眼眸微微睁圆，好似在惊诧他的来意。
陆云裳久居东宫，但也能偶尔听到一些关于楚家小姐的传闻。
传闻一般都是带着风流与暧昧的。
提及她的人多喜欢用期待和欢喜的口气，神色却又黯淡。
就连东宫里新入的宫女都私底下悄悄说过楚小姐的好话。
陆云裳早些时候就对楚笑有过一点模糊的概念，他知道楚笑如何如何漂亮，如何如何叫人心动。但他却有些不屑。
便是再漂亮又如何？他陆云裳难道是会为美貌折腰的人吗？
可今日一见，他才觉得自己过去十几年都白活了。
这世上真的有这种……叫他一见便倾心的姑娘。
陆云裳一向只爱自己。
他从小便饱受宠爱，又地位尊崇，要风得风要雨得雨。
先皇除了王位，别的什么都给他了。
太后是他生母，为了他不惜与陛下博弈，将他力捧上太子之位。
他锦衣玉食、权势滔天，想要什么都唾手可得。
唯不曾感受过这恋慕的滋味。
楚笑好似每一处都长在他最喜欢的点上，美人斜着眼眸瞥过来的时候，陆云裳还冷冰冰地想，原来他也是会心动的。
楚笑不解，太子为何要将空酒壶放在她面前。
太子也不是开玩笑的性子，他直勾勾地盯着楚笑看了片刻，随后云淡风轻地说：“陛下不欲令你饮酒，但也许可以闻闻酒气。”
楚笑有些迷茫。
陆云裳放轻了声音，又道：“不会醉的。”
像是在哄小姑娘。
陆云裳是绝对没有讨好他人的经验的。
他只是想到什么便说什么，眼里常有的冷漠和寒冰融化成水，一向冷直的唇角都翘起来。
太子有一颗极红艳美丽的眉心痣，他若冷着脸，这一红点只会显得肃杀。
但他这才软和下来，那一处红点便娇艳欲滴，像极了桃红胭脂点上去的。
楚笑想不明白太子为何要将“闻闻不会醉”的空酒壶递给她。
但太子既然送过来，她便只能谢恩。
陛下都没说什么，她一介臣女难道还能质问吗？
陆云裳见楚笑将酒壶放在面前，才站直身体向外走去。
锦绣云袍、玄黑长靴。
他的身影很快就消失在殿门外。
黎宛既然要接近陆云裳，就不会让陈北渊跟着，她寻了个理由让小将军留在宴席上，随后提起裙摆快步向外走去。
楚笑心想，希望太子福大命大，不要被黎宛得逞。
她连陈北渊都救不了，难道还能救下太子吗？
楚父似乎看出楚笑的心不在焉，低声问道：“阿笑，我们要不要也离席了？”
楚笑说道：“父亲想要先走，便先离开吧。我还要再等会儿。”
楚父犹疑不定道：“你是想等陈北渊——”
楚笑被戳破心思，回答：“我有必须要和他谈话的理由。”
楚父一向信赖心爱的女儿，见她笃定主意，就不会多劝。
他点点头说道：“若非良人，就趁早决断吧。”
楚笑顿了顿，温声细语：“好。”
在陆云裳和黎宛离席后，逐渐告退的臣子女眷也越来越多。
然而陈北渊好似扎根在座位上，一口接着一口闷酒，脸颊上很快就泛起晕红。
他没有去看楚笑，也没去评估哪位同袍。
他酒量好，经得起折腾。喝了这么多酒，也不见多少醉意。
其余人心里暗道，小将军看似是极喜欢黎姑娘的，还坐在殿内等着她回来。
应该是要送黎姑娘回府吧？
他们思忖的时候，又有些怜惜起了楚笑。
楚笑不需要怜悯。
在楚父离开后，她起身走到陈北渊面前。
美人垂首，满头如瀑的青丝便顺势从肩膀滑落。
她肤白如玉，貌美又似朝日，颜色之盛，灼灼令人难以直视。
陈北渊抬头看她，好像被灼伤般避开目光。
他小声问道：“阿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