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北渊翻身从床上坐起。
他已经纠结好几个时辰了。
今日的小将军也没有去校场操练,反倒是如无所事事的公子般赖床不起——
倒也不至于叫“赖床”。
他彻夜没睡,满心都是在想着阿笑的事情。他送出去的信没有音讯,阿笑一定是动真怒了。他一想起阿笑不会再搭理自己,心里就如刀绞般难受。
可他怎么可以做三心二意的人呢?
他母亲经历过的事情,他不想让阿笑也经历一遍。
他移情别恋,是他的错。
“去,还是不去。”
陈小将军撕下几张纸,听着声音,脸上挂着的黑眼圈越发明显。
他丧气道:“阿笑不会见我的。”
没人敢管这混世魔王,他若不想出门,也没人能逼他。
待家仆进屋打理的时候,却发现整个房间里门窗紧闭,地上丢着各种各样的纸团。
而罪魁祸首手里还捏着两朵娇滴滴的花,一边粗暴地去撕去花瓣,一边口里振振有词。
“——我要去见阿笑!”
陈北渊怕是没这机会了。
因为他刚走出房门,就被父亲传唤。他的脸色顿时冷下来,好似冰冷冷的雕塑,杵在原地。
他问道:“他找我何事?”
陈北渊和陈老将军的关系是极差的。
早些年的时候,陈北渊就可以为了母亲公然和老将军作对。老将军是个痴情种,但他的痴心不是给的陈北渊生母。他可以不顾脸面,在外豢养一个外室——
那女人陈北渊曾偷偷见过,也不过如此。
可偏偏老将军喜欢她,她也仗着这份喜爱将陈北渊母亲比到了尘埃里。
陈北渊不听话,老将军就是往死里打。几次差点把骨头打断了,陈北渊也咬着牙一声不吭的,默默忍下。
他是硬骨头。
但他母亲不是。
在母亲受不了选择自尽后,陈北渊跪在地上看着母亲的尸体,眼里往外冒着血泪。
从此,他和陈老将军就没说过几句话。
大抵因为愧疚,老将军对他也诸多放任,若他不是陈北渊,早就成了无人管束的纨绔公子,但他是陈北渊,本朝最年轻的少将军!
陈北渊脚步一顿,还是转身朝着陈老将军所在正堂走去。
宽敞的正堂上位坐着陈老将军和一位年纪不轻、但风韵犹存的女人。
陈北渊看也不看那女人,抬起下颌,冷冷看向陈老将军:“找我什么事?”
陈老将军面色一沉,喝道:“你这逆子,没事就不能找你吗!?”
陈北渊:“我和你没什么好说的。”
陈老将军:“你见主母就没一声不吭吗?”
陈北渊不耐烦道:“不要挑战我的耐性!主母?这贱婢也配?”
陈老将军:“放肆!”
那女人低声劝道:“北渊一时接受不了我,也是情有可原的。将军,您不要生气。”
陈北渊冷声道:“我的名字是你能叫的吗?”
他嗤笑一声,像是一只浑身竖起尖刺的刺猬。“你算个什么东西,真以为嫁给这老男人就可以富贵一生了?”
陈老将军怒不可遏:“陈北渊——”
陈北渊冷冷道:“打死我,就在这里往死里打。记得将我和母亲葬在一起,我就是死,也不脏了你陈家的祖坟!”
陈老将军猛地提起的一股气顿时泄下。
他无奈地叹口气,低声道:“你也不要置气了。我这次寻你来,是想问你一事。你是真心和楚笑退亲的吗?”
陈北渊猛地沉默下来。
他垂首看着地面。
只要提及楚笑,他便会心乱如麻。他会想着阿笑现在是不是还气他,太气了会不会伤着身体,她因为他退亲的事情这般难过,可他却给不出一句安慰的话……
陈老将军见他脸色不对,正色道:“难道你退亲的时候没有想明白吗?”
陈北渊道:“我喜欢黎宛。”
他说:“我不像你,我喜欢一个人就绝不会和其他人牵扯不清。我既然喜欢黎宛,就必须和阿笑退亲。”
陈老将军放缓了口气,“你要想清楚,我再问你一次,你是真心要和楚笑退亲的吗?”
陈北渊:“是。”
陈老将军又问道:“你已经到了成亲生子的年龄了,既然你喜欢黎宛,就不要拖着人家。早日将这门亲事定下。”
陈北渊一怔:“定亲?”
陈家说亲的人很快就到了黎府。
黎府算不上什么高门大户,但也是书香门第。在将军府上请来的媒人到来后,黎父和黎母便一同待客。
黎母招来一下仆,将此事告知黎宛。
黎宛此时还在琢磨怎么接近陆云裳,就听说了陈家要来提亲的事情,她脸色顿时一沉,谈不上有多欢喜。
下仆心里“咯噔”一声。
黎宛当然是不愿意嫁人的!
她才攻略下陈北渊一人!如果她和他定亲,往后还怎么光明正大的接近其余男主?
但她想到陈北渊与楚笑退亲要娶她的消息,心中大快。
就是女主又如何?还不是被她比了下去!
她皱起眉头,想着该如何钓着陈北渊又不与他定亲的办法。
倘若实在无法,定亲也不是不行——
反正不是成亲,总是有些区别的。
陈将军府上来人要和黎宛定亲的事情很快就传了出去。
许多人唏嘘不已。
想当初陈北渊有多痴迷楚笑呀,怎么才与黎宛相识三月,就改了心思呢?
难道这黎宛是什么狐妖转世,生来会勾人?
这件事很快传入楚笑耳中。
她将手中的杯子砸在地上,脸上满是怒色。
随侍的丫鬟低声劝道:“小姐不要生气,以小姐的样貌,想要嫁给谁不好?何必执着那负心人?小姐天姿国色,就是入宫为后也是使得的。”
楚笑眨了眨眼。
浓密的睫毛在眼睛下面罩上一层阴影。
她忽然想起两面之缘的陛下,唔,都是陆家血脉,陛下比陆崔白要讨喜多了。
但他偏偏爱唤她“小姑娘”。
他便很是年长吗?
楚笑的神思有些发散,原来满心的愤怒也烟消云散。
丫鬟只知道小姐解了怒气,这才松了口气。
她暗自唾弃陈北渊,真是没眼光的坏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