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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三章

  • 作者:烧心红素
  • 发布时间:2023-04-12 12:00
  • 字数:412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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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观夏不知道自己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突然意识到“俞清时可能觉得我并不爱他”这件事。她对于很多事情都后知后觉,比如她对他的动心,比如薛侃对她的照拂,比如周是对她的关心。

头一次,她把遇到他之前的所有经历和盘托出。这是一段和俞清时完全相反的故事

秦观夏出生于西南一个六线小城市,有多小呢?从市区的南边到北边,开车只需要半个小时。俞清时从小在广州长大,这座作为海上丝绸之路的主港城市,早早就占领了经济领先的地位,其发达程度让秦观夏的家乡望其项背。

俞清时的出身可谓“书香门第”,父母都是大学老师,母亲教英语,父亲则研究生物。他也遗传了父母的特性、从小脑子特别好,不怎么用功但成绩就是名列前茅,人也聪明早慧,才四岁已经被老俞抄起拖鞋追在院子里打。而秦观夏,此时不过才三岁,刚从寒冷的北方被送到山洼中的小城。

秦观夏从记事起就没见过父母。她懵懵懂懂地成长到10岁,终于在一些闲言碎语中,拼凑出了自己父母的故事。

她的父亲是老来子,出生那年,她的爷爷奶奶都已经四十多岁。家里从小花大价钱培养,他也争气,本科、研究生,已经成为当时的“高材生”,回家乡后进入当地的报社工作。后来,他在出差时遇到了一个归国留学生,两人迅速坠入爱河,可是一直是异地恋。就这么电话、书信恋爱了几个月,他们意识到这不是长久之计,提出要到同一个地方生活——让她的父亲离开家乡,去往北方。

这对于年迈的父母来说是个挑战。都说“养儿防老”,两位老人从一开始本就不同意这段相隔千里的自由恋爱,现在更是坚决不同意儿子的背井离乡。两辈人本就观念不同,因此产生的争论、矛盾自不必说,外人并不知道这其中到底是有怎样的要挟又有怎样的妥协,但知道结局。秦观夏的父亲丢下年迈的父母远走他乡,独自一人前往遥远的北方,最后与那位留学生成婚。这位留学生就是秦观夏的母亲。

可这样一段爱情同样没能得到女方家里的首肯,家中长辈看不上这个穷小子,以断绝关系来威胁他们分开。可两人间的爱情超乎他们想象的忠贞、坚强,并未因任何阻挠而放弃对方。女方家长本就有移民倾向,就此举家迁至国外,留下女儿独自“享受”这段不受祝福的婚姻生活。

没有人知道他们婚后是否幸福,但婚后第二年,秦观夏出生,还在襁褓中的她被父母带回家乡。原本以为能看在孙女出生的份上接纳媳妇的秦父最终没能如愿,吃了闭门羹,苦等三天后,沮丧地带着妻女回了北方。

两年后,两位身着制服的民警敲开了秦家的门,手上牵着一个小女孩,也带来了令秦家两位老人难以接受的消息:儿子和儿媳在外出时发生严重车祸,轿车被卷入卡车之下,当场死亡;民警无法联系上已经移民国外的女方家人,只能横跨祖国,把他们尚且年幼的女儿送回秦家。

两位老师一开始并不愿意接受这个孙女,甚至提出送至孤儿院的要求,不知道两位民警如何劝说,最终使他们认下了这个孙女。

俞清时家庭条件不差,父母都接受过高等教育,从小带他去旅行,让他学钢琴,力求让他有所熏陶。俞清时当然不负众望,才12岁已经捧回好些奖牌,就是傲气得不行,好成绩让他极度自信到了自负的地步,每天穿着夹板拖鞋走街串巷,虽然不像小时候那么皮,总归让老俞和张灿红担心:“这小子太容易让别人不爽了。”于是,12岁这年,老俞决定挫挫他的锐气,让他去学高难度乐器,小提琴。虽然对他这种已有极好的钢琴基础的人来说,也不会很难。

而秦观夏,她一直都知道爷爷奶奶不喜欢自己,虽然从不会少了她的吃穿,但也不会给予她太多关注。她想,爷爷奶奶年纪大了,也不喜欢我,我要好好表现,不要给他们添麻烦。她没什么零花钱,也没什么朋友,常去小区外面的花坛边一坐就是一天,因为在那能观察到形形色色的人。小区外面有一排铺面,开了各式各样的商店,其中有一家琴房,她很喜欢去外面坐着看,也不进去打扰别人,就是听听里面的学生和老师弹弹钢琴。

12岁的一个假期,这家琴房来了一位新的老师,教一个年纪看上去跟她差不多大的男孩唱歌。老师的手指在琴键上飞舞,用琴声引导着这个男孩一点一点升调;可不知为什么,这个男孩嗓子一到某个音就破音,扯着嗓子怎么都上不去。秦观夏扒着门口的玻璃门,感觉自己都听会了,在老师没办法再一次停下来教男孩发声时,突然把这一连串的音符都哼了出来。老师惊讶于她的天赋,用她来刺激小男孩:“妹妹都听会了,你怎么还学不会?”

课程结束后,老师把秦观夏叫到身边,问她叫什么名字,秦观夏也不害怕,告诉了对方。于是,老师又谈了两段音符让她唱,没想到她居然真的能有这个音准。

老师惊讶不已,立马问她:“你愿意跟着我学声乐吗?”没想到这句话反而引起了秦观夏的警觉,她飞快摇摇头,还没等老师说话就跑开了。可是第二天,她还是照常出现在琴房门口,还是站在前一天的位置,不多看里面的人,耳朵却仔仔细细听着;第三天如此,第四天也如此。

时间久了,声乐老师难免疑惑,询问其他老师。一位钢琴老师告诉她,秦观夏就住在旁边小区里,听说父母都不在了,她跟爷爷奶奶生活,在琴房门口听了六七年了,从来不进来,也不跟里面的老师、学生和家长搭话。“但我觉得啊,这小姑娘特别有天赋。有一天我看她拿手指头在我们玻璃门上弹,我以为她就是在仿样子,没想到她那个指法放在钢琴上,正好是我刚刚给学生谈过的旋律。”

“那她爷爷奶奶怎么不送她来学?她有天赋的话自己应该也想学,可以和家里提呀?”声乐老师问。

“这你就不知道了,听住小区里的人说,她爷爷奶奶不怎么喜欢她,对她说不上坏,但也不算好。这孩子可懂事了,从小成绩就好,也不会像其他小孩那样撒娇耍赖的,再喜欢,也不会让家里出钱给她学,她爷爷奶奶肯定也不愿意给她花这个钱。”

声乐老师不明白,这么好的一个苗子,怎么能浪费了呢?于是有一天下了课,她坐在钢琴边,对远远站在门口台阶上的秦观夏说:“我不要你花钱,你可以每天都来蹭我的课,就坐在旁边听,但是不能在我上课期间提问。有什么不懂的,可以等我下课了问我。”

秦观夏并没有从一开始就领情,过了好几个星期,发现老师在下课后总会刻意坐在钢琴边等自己一会,才意识到,原来老师说的是真的,这才会来旁听,牢牢遵守老师的要求,上课期间绝不说话。她年纪小,还不懂“蹭课”是什么,但她知道,不花钱就能学到的东西不多,于是每次听课都很认真,有时候看着老师的嘴形,总是差点忍不住就跟着发出声音,还好每次都忍住了。

时间久了,老师再次发现她对音乐的天赋:她能直接、准确地听音。要知道,很多学了很多年的学生都还不会这一点。老师咬咬牙,决定牺牲自己的课余时间,给她多加一节钢琴课。

于是,秦观夏瞒着所有人,跟着这位楚雨老师一直学到初中毕业。这期间,她在学校里发生了很多事,比如因为年纪渐长,她的身材、气质、样貌都已足够出色,受到很多男生青睐的同时,也被其他女生嫉妒、孤立;比如因为成绩一直名列前茅,总会有各种人向老师说她的坏话、告状;比如本来跟她很亲近的女生,因为被其他同学怂恿,第二天就和她说出了“绝交”。

爷爷奶奶年纪大了,和她并不亲密,学习和生活中遇到的各种苦恼她没有人可以倾诉,只能将这些情绪唱进各种各样的歌里,却总是能被楚雨发觉。楚雨很早就意识到,自己这个学生不仅仅天赋高,心思也重,也不好直接的安慰她,总是想方设法给予她一些生活里的“小温暖”,比如生日的时候给她唱生日歌,主动关心她的学习成绩,甚至像个妈妈那样记得她的初潮日期,每个月都会问一句。

而同时期的俞清时已经沉稳了很多,小提琴的确让他想要沉下心来去钻研。父母提倡要带他多去走走,认识世界,才能让男孩子早日对自己的未来做出正确的选择,他早已在世界各地旅行过,了解了人生与未来的各不相同,行事作风更加谨慎。老俞和张灿红欣喜于他的改变,对儿子的未来充满期许。年少的俞清时从未让他们失望过,即便是在学校里有了喜欢的女生,也总是不动声色地从对方身边路过,再装作不经意回头。他的叛逆期只体现在一点,每次考试物理都拿满分,却死活不答应老俞让他准备准备高中参加竞赛、大学就学物理的期望,坚持要念财经类。

老俞气个半死,说俞清时不懂得利用自己的优势,天天往儿子卧室门缝底下塞物理试卷;张灿红不一样,她支持儿子的决定,总是趁儿子还没到家,把卧室门缝里夹着的物理试卷又抽出来收走。直到俞清时升至高二,老俞才在书房柜子里看见一摞熟悉的、厚厚的物理试卷,才知道老婆干了什么事。可惜为时已晚,那时他已经决定,儿子的路由他自己走,他不再多加干涉。

中考结束,秦观夏成绩很好,考上了全市最好的高中。她所在的城市虽不是省会,教育资源却是全省顶尖,这所高中也是冲击清北的强军。楚雨知道了,自然为她感到高兴,同时也向她指明了另一条路。她问秦观夏:“你想今后学音乐吗?”她问的是一个大的门类,没有特指声乐,也是在给秦观夏选择的余地。

秦观夏没太明白这些分别,她的过往太过单纯,也太过闭塞,人生十余载,从未离开过这座小城。她只知道要成绩好才能不被笑话、不被欺负,却从没有想象过好成绩梦到给她什么样的未来。

楚雨看出她的迷茫,在暑假带她去参观了省会的一所艺术院校。她告诉秦观夏,虽然这不是她的母校,但是她的大学生活和这里的学生差不多,有文化课有专业课,要学乐理,上形体课,器乐也是必不可少。大学不仅意味着对未来的选择,也意味着视野的拓宽与否,以及未成年人向成年人过渡时对自由和独立的追求与成全。

秦观夏现场体验了一节乐理课。尽管楚雨告诉她很多次她很有天赋,可是她毕竟没有受过正规、系统的训练,难免有些吃力。她在感受到挫败的同时,也燃起了熊熊斗志——也许她可以为自己的未来做出选择了。

她下定决心要考音乐,可她有很多内容需要从头学起。她知道,楚雨给她免费上课的机会,并不代表自己就能无底线地求助于她。于是,她选择了和爷爷奶奶坦白。

意料之中,爷爷大发雷霆。在他眼里,好不容易培养出来的儿子为了一个女人放弃已经小有所成的事业,已经够“大逆不道”,而孙女竟然要学什么狗屁音乐,花钱不说,将来也不安稳,更是瞎折腾。

秦观夏从来没有为谁低过头,这一次,为了自己的未来,她低头了。

她跪在爷爷奶奶跟前,保证自己一定出人头地。

奶奶从卧室里把一个相框拿出来,“哐”一声立在她跟前的茶几上,说:“这话跟你爸自己说去!”

秦观夏抬起脸,眼前是父亲的黑白遗照。

她没想到,自己第一次知道自己的亲生父亲长什么样,居然是在这样的情境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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