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历本又被翻过了一页,但两人别扭的防护罩依旧完好无损。
大课间,梁多多来到欧阳希身边帮忙登记课堂小测的分数,见欧阳希频频点头,她不禁好奇地凑了过去:“希希,你这是发现了什么吗?”
“我觉得林可能和陆辰星赌气也不一定全是坏事。你看,他们俩最近学习可用功了,生怕小测的成绩比对方差,正你追我赶呢。”
梁多多恍然大悟:“还真是呢。欸?希希,你说如果我也找个人一起赌气,会不会也能把成绩提上去啊?”
欧阳希露出有些惋惜的神情,就差把“没救了”三个字写在眼里:“我觉得有点悬,你和赌气的人一起比赛开黑打游戏的可能性倒是更高。”
“啧。”
两人整理好成绩,关切地望向了林可能。
只见她果然坐在自己的课桌前,正认认真真地复习着上节课的内容,并一丝不苟地整理着之前的笔记。
欧阳希越看越欣慰:“回来了,曾经的那个学习狂林可能回来了。就照这种势头,把她中考冲刺时的干劲全拿出来,再过几个月,说不定我就有对手了。”
只是欧阳希脸上的欣慰还没成形,林可能和陆辰星便在同一时刻改变了状态。
两人没有商量,也没有任何视线交织,几乎在同一秒拿出了课外书,开始休息。
这默契,就像是《环太平洋》里机甲驾驶员的100%同步率。
陆辰星看的是语文指定书目里的名著小说,这并不是他的最爱,但只有这种课外书才不会在学校被没收。
林可能看的书本则是让欧阳希和梁多多把下巴都惊掉在地上——一本歌剧欣赏,一本舞蹈鉴赏。
她们三人曾一起结伴去看过舞蹈和歌剧,但也正是因为有过这样的经历,现在的梁多多和欧阳希才震惊不已。
“多多,我们那次去剧院看歌剧,小林可是睡着了吧?”
梁多多一副心有余悸的模样:“何止是睡着啊?那是睡得真香啊,旁边的几位老太太和老大爷都被她感染得睡着了,最后除了咱们俩,周围一圈全都开始打鼾了。”
至于舞蹈,林可能曾经对该类艺术有着如下评价。
“就当我是个俗人,完全不理解穿着薄薄的衣服扭几下腰、挥两下手、转几个圈、在台上蹦跶几下有啥好看的,要是把背景音乐都去掉,那该有多尴尬、多糟糕?”
梁多多和欧阳希面面相觑,知道对方都记得林可能的那番话语,一时无言良久。
“上次看了礼仪社的宣传单,于是就做了几天淑女,这次不会是看了舞蹈社的宣传单吧?”
“多多,你说怎么就没有学习社呢?社团活动的时候直接全体做作业那该多好?”
梁多多翻了个白眼:“你觉得这个社团活动和我们平时的日常有区别吗?”
“对不起,是我肤浅了。”
林可能完全沉浸在与陆辰星的赌气和比拼之中,丝毫没有意识到两位好姐妹的视线。
她发誓,在下次的考试中自己一定要考得比陆辰星好。
毕竟,只有提高成绩,她与方远学长的距离才能更近一些。
如果对方是一个高冷的人,还是一个将艺术视为生命的学霸,而你却是一个见了陌生人就怂,看见艺术就头疼,考试成绩也拉胯的人——那这两人不会有任何共同语言,自然也很难有更多的交集。
借着赌气加追光的双重目标,林可能最近在功课上可一点都不敢马虎。不仅放学之前争分夺秒,晚上回家之后也认认真真。态度转变之大,连林父林母见了都怀疑孩子是不是受了什么刺激。
这一阵子的周五还没有被安排晚自习,在太阳下山之前,同学们都走在了回家的路上。仿佛只有这个时候的放学路,才充满了自由与轻松的愉快气息。
只不过,今天下了点小雨,淅淅沥沥,让人又冷又倦又躁郁。
欧阳希每周五放学后都要赶着回家去做奥数题,梁多多则是欢天喜地冲向卧室打游戏,而且她们两人的家刚好和林可能在相反的方向上。
这就使得一到周五放学,林可能就变得孤零零。
一个熟悉的身影骑着自行车从林可能的身边路过,尽管对方披着雨衣,但林可能也知道那就是陆辰星。
不然,哪个正常人会在骑车路过她的时候停下来,头也不回地比划一个小拇指,然后再继续前进啊?
但也就在这时,她突然意识到,经常和方远学长一起上下学的陆辰星好像也已经当了一段时间的“独行侠”。
没办法,高年级的放学时间被推迟得更晚,三人再也不能像以往那样踩着周五的夕阳或踏着平时的路灯边聊边回家。
如果和陆辰星没有闹矛盾的话,现在的我和他会不会依旧在放学的路上聊得笑嘻嘻?
只可惜,没有如果。
雨下得大了,但林可能没有带伞,出校门晚了一点的她还错过了回家的公交车,而家里的面馆每逢雨天都不需要帮手。
看着眼前越来越少的行人,以及越来越安静却又越来越动听的雨幕,林可能索性坐在公交站台的凳子上,聆听起了雨滴的声音。
记得小时候,“大猩猩”也比较爱搞恶作剧。
两人打通电话的第一天,号称和林可能住得不远的“大猩猩”便用录音带播放了大雨的声音,还告诉林可能城市里已经下起了一场太阳雨,正在往林可能的家里靠近。
结果,林可能趴在窗台上呆呆地望了半个下午,也没见着“大猩猩”说的太阳雨。
她等到的只有对方的一句“一直待在家里不健康,多晒晒太阳更美丽。”
从此,林可能喜欢上雨天的安静,也爱上了晴天的热情,但更向往着一场既灿烂又忧郁的太阳雨。
还喜欢上了“大猩猩”那虽然调皮但也无比温暖的声音。
没想到,曾经宛若小恶魔的“大猩猩”现在竟变成了冰山学霸。不会是跟在方远学长身边的陆辰星把恶作剧全学了过去吧?
在雨中的铃声里,多上了一节自习课的高二同学也走出校门,踏在了回家的路上。
一阵不急不缓的脚步声停在了林可能的身旁,近得林可能能看到对方的鞋,也静得能让她听到从对方雨伞上滑落下来的雨滴落在积水里的声音。
“没带伞?”
清冷又悦耳的声线敲打着林可能的神经,这让她感到熟悉,又感到不可思议。
紧张的她像八音盒上的小人一样机械地转过身来,然后便看见那张和雨天很配的脸出现在黑色雨伞的下面。
“方……方远学长好,嗯,没带伞,在等车,不打紧。”
回答完的林可能立马将头重新面向了马路上来来往往的汽车,双手也有些不安地抓紧了座椅的边缘。
自从上次篮球赛后,林可能便再也没去眺望过学长所在的方向了。
她将自己藏了起来,藏在雨天的噪声下,藏在阴天的昏暗里。
但就像那两句在她心中指引着她的话语一样,越是最黑暗的时候,心中的这道光芒便越明亮,甚至直接闪烁在身旁。
“给,别淋雨。”
在林可能不知道是该继续坐着,还是该起身逃掉的时候,一把被折叠得整整齐齐的雨伞出现在了她的身前。
难道学长总有把重要的东西都备用一份的习惯吗?
“谢谢学长,等下周一的时候我就还你。”
“到时候给陆辰星就行。”
听到陆辰星这三个字,林可能抓住座椅边缘的手又用力了一些,但她表情平和,一点也看不出她有什么不愿与纠结。
而方远听着林可能的回答,则是微微蹙眉,淡淡问道:“你的嗓子彻底恢复了?”
嗓子?恢复?
林可能感觉脑子有点痒,像是要长出一个问号了,不过她还是连忙回道:“谢谢学长关心,我的嗓子现在很健康。”
“那就好。陆辰星说你前几天吃错了药,不小心暂时性失声了。”
“……”
方远的表情是无辜的,话语也是认真的。
但此时的林可能只想高高跃起,给陆辰星的狗头来一记暴击。
“对了,能帮我一个忙吗?”
帮忙?
林可能既紧张又激动的回过头:学长居然让我帮忙?这是没把我当外人了吗?
“我看你和陆辰星关系那么好,想让你帮我转交一个东西。”
我和陆辰星关系好?林可能不敢苟同。
但看在方远学长的面子上,林可能露出了阳光的笑容:“当然可以。”
反正只是帮忙递个东西,又不用说话。
正当林可能正在心里为这次既能帮上学长,又不会打破和陆辰星之间的赌约而美滋滋的时候,清冷的声线将她的心打入了冰冷的雨水里。
方远从书包里掏出一套CD,递了过来:“那就辛苦你在下周一的时候帮我把这套CD交给陆辰星,然后让他把CD转交给他的小姨,并让他帮忙带句话,就说是老安排。”
“没问题,包在我身上。”林可能元气满满地应下了,可内心却像是在坟里躺了几十年的老丧尸一样,阴郁十足。
等等,还要帮忙带话?
“十分感谢。”
“应……应该的。”
见方远脸上难得露出一回感激的笑容,林可能不争气地笑着答应了。
话说学长笑起来的样子明明那么好看,为什么平时却经常没有表情呢?
童年里那个无忧无虑的“大猩猩”会不会在成长的过程中经历了什么特别的事情,从而导致性格变了?
他一笑,雨也小了,远处的夕阳刺破了乌云,将整片天空染成了软绵绵的微甜橘红色,照在脸上,不仅温暖,还让人有些发慌。
看着眼前的太阳雨,林可能感觉呼吸都快不顺畅了。
和“大猩猩”的初次交谈,他便用太阳雨骗了她,而现在,自己这辈子第一次目睹了这开在雨花里的太阳——难道,这就是再续前缘的天意吗?
“学长,这是你第一次看见太阳雨吗?”
在温暖而又明亮的光线中,依旧带着些许清冷感的翩翩少年回眸一望:“嗯,小时候为了哄一个小孩子,骗过他一次,后来就一直想看,但今天总算见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