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53年从香港去一趟澳门,已经算是远行,此时来往港澳并不像未来的2022年那样便捷,十五分钟一班金光快艇,只需要一个半小时就能抵达澳门。
香港的有钱人想去澳门赌几手,更是能让娱乐公司安排直升机接送,半小时就能从香港飞到澳门。
而1953年,最新最快最豪华的客轮,也要航行四个小时才能抵达,并且航次很少,一日只有三个时间段,共四艘客轮往返港澳,像骆天赐与霍威这种临时决定出发前往澳门,要么加倍购买码头上那些船务公司员工兜售的黑票,也就是悄悄安排上船在最廉价的底舱安排个位置。
要么就只能购买那些没有售尽的高级船票。
伍定山当然不会让两人去如同猪仔一样挤客轮底舱,让手下先去码头帮忙买下可供两人过海的双人高级套房,随后等霍威把一干兄弟打发走,让他们等自己从澳门回来,带他们去开工之后,亲自送骆天赐与霍威前往码头,去赶下午三点钟的客轮,这样今晚七点钟左右就能抵达澳门。
车上,伍定山坐在副驾驶的位置,侧过身看向坐在后座上的骆天赐与霍威,先是向两人各让了一支香烟,随后开口说道:
“到了澳门不用急,可以先了解一下,澳门那边与香港不同,做事要谨慎小心,不在澳门与那些打这船货主意的人谈妥,不要轻易装船出港,不然真的未必能平安回香港。”
霍威接过香烟,不解的开口:“抢谢家人的货?那位谢大少为内地生产过物资,背靠内地,谢二公子更是三家洋行的买办,与鬼佬交好,这样的来头都有人惹?”
“在海上抢了这船尼龙,转手卖去内地,既得了爱国的名头,又卖了高价,换做我如果有人手,我都会动心。”骆天赐开口说道:“那批货是尼龙,禁运品,谢家的人手与钱都不可能沾上去,只能让那位谢大少自己想办法,所以谢先生找了我们两个,去澳门帮忙想想主意。”
伍定山点点头:“我是粗人,不瞒两位兄弟,之前我亲自去澳门打过招呼,想请人搭线与谢弼谢大少的对头谈一谈,但对方冇人买我的账,没有见我。”
“大公子叫做谢弼?”骆天赐低头点燃香烟,同时脑中回忆了一下这个名字,希望能从后世了解的资料中找到这个名字,不过思索片刻,没有任何发现,对伍定山问道:
“也就是,对方身份始终不清楚?”
伍定山微微皱眉,面色为难:“不清楚,传递消息的中人也未透露过,我猜测可能是那班纵横港澳海域的大天二,但不能确定,对方只是让码头货仓的经理转告谢先生,这批货要么转给他们,他们只付三折,当做与谢先生交个朋友,以后不再找麻烦,要么,就让谢先生试一试,能不能装货开船,运回香港。”
“所以货仍在澳门码头货仓,没有装船?”
“这种货目前对香港仍算是禁运品,没有公司肯担保,港澳的保险公司都是各大买办家中的产业,替禁运品担保,当心被美国佬拉入那个乜鬼黑名单,不能再做欧美生意,所以船要慢慢找,不过最重要是货,如今不清楚对头,怎么敢冒然去联系船。”
“那位谢弼谢先生,此刻在澳门?”
“上周去了日本考察,这件事发生在四天前,谢先生的……太太正在澳门拜访谢先生的朋友,希望能在谢先生回来之前,至少查清楚对方身份。”
霍威此时完全不知道该问什么,只能呆呆夹着香烟在旁边听着骆天赐与伍定山一问一答。
而天赐微微皱眉,不太清楚伍定山为什么说起谢弼的太太这个称呼要犹豫片刻。
不过没有再追问,车此时也缓缓停在码头外,先赶来帮两人买票的伍定山手下送上来两张船票,单人票价二十四块的双人一等套房。
伍定山看了眼远处钟楼的时间,陪着两人朝码头登船口走去,从口袋里取出一张写着四位数电话号码的纸条:“需要枪火之类,打这个电话。”
骆天赐瞥了一眼,记下电话号码,又把还给了伍定山:“以后是不是来往不会太多,毕竟我们帮列入黑名单的谢弼先生做事,山哥是帮西商买办谢弢先生做事。”
“私下吃饭饮几杯冇问题,但钱财往来一定要清楚,谢弼先生的工厂钱物开支,恐怕那些盯着他,盼望谢家拿钱出来支持他渡过难关的对手,比工厂的会计更清楚。”伍定山笑笑,等走到了登船口才停步:“就这样,两位小心,我会打给谢太太,让她安排人去澳门内港码头接两位,多加小心,平安返来。”
骆天赐与霍威验过船票,完全不需要与其他大舱或者尾舱的乘客排队,早有专门的服务生引着两人从豪客专用舷梯登上这艘德星号客轮。
等到了两人的套房之后,霍威看直了双眼,他之前住过最好的房间,就是昨晚与骆天赐在湾仔住的一间小型旅馆,那间单日房费四元的双人房,有独立的洗手间,抽水马桶外加淋浴,至少那些就已经让他念念不忘,几次对骆天赐表示,等有钱之后,要在那间旅馆开一间房长住。
而他之前念念不忘的旅馆双人房,与此时面前的双人套房比起来,就像是穷人木屋与鬼佬花园洋房的区别。
只是映入眼帘的客厅,就比昨晚住的整间房都要大,沙发,收音机,唱片机一应俱全,甚至沙发旁的茶几上摆放着洗好的各式鲜果与干果,旁边角落的酒柜里洋酒,白酒,黄酒分门别类,摆放整齐。
客厅外面是阳台,摆放着两支躺椅与一把阳伞,能俯瞰海景,欣赏落日。
“难怪二十四块才能住一次,皇帝的皇宫恐怕也就是这样。”霍威走进套房,环视四周嘴里感慨道。
刚刚引路的服务生已经再度转回来,手里拿着一沓类似船票的东西,客气的放在茶几上:
“先生,这是客轮四层酒吧,舞厅,电影院,西餐厅的门票,本客轮酒吧拥有乐队演奏,法国调酒师调酒等表演,舞厅提供舞女陪客人跳舞消磨时间……”
不等对方继续介绍,骆天赐递给对方一张一元纸币:“知道了,船票只含基本门票,其余消费需要另付,走罢。”
“谢谢先生。”服务生没有多停留,乖乖退了出去,这让本想听完对方介绍的霍威颇有些失落:“就算不够钱去见识世面,听他讲一讲都好嘛。”
“你钟意就自己去见识下,不够钱?就算请女人陪你一直跳到下船,最多三五十块而已,再加上饮酒,都用不到一百块。”骆天赐自己揉了揉眉心,对霍威说道:“我想睡一觉。”
“我不懂跳舞……”霍威有些心动,不过小声对骆天赐说出自己的顾虑。
“你以为去舞厅的有钱人各个都懂跳舞咩?大家只是无聊,搂住靓女占些便宜打发时间而已,给舞厅的服务生两元小费,告诉他你不懂跳舞,他会帮你安排个够靓又温柔的女人教你。”骆天赐起身朝着卧室走去,边走边说道:
“这个世界,边个有钱就边个大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