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是夕阳西下，远处的香港岛与海面都被余晖涂成金黄，骆天赐立在渔船驾驶舱上远远望去，落日下的香港仿佛一座黄金之城。
港岛南端的赤柱鹤咀也已经近在眼前，这里不是码头，附近没有渔船出没，鹤咀如今更没有被开发，入眼只有大片大片的荒地，这是骆天赐特意选的登陆位置。
霍威确定翻遍了七名船员的尸体之后，这才把尸体一具一具都丢进底舱，手里攥着一堆零散钞票走回渔船的驾驶舱，对正笑眯眯看着中枪的船老大开船的骆天赐说道：
“加在一起也只有两百三十几块。”
随后走过去踢了一脚船老大的伤口：“你们这班人蛇贩子，出来只带这么一些钱？”
“啊！啊！嘶嘶嘶……”已经简单包扎过的伤口被霍威踢中，本就因为疼痛而冷汗密布的船老大顿时吸着冷气大声呼痛。
霍威伸手夺过骆天赐嘴里咬着的半支香烟，叼在嘴里吸着，把手里的钞票则拍在骆天赐手中：
“收好。”
“又是我？”骆天赐靠在船壁上，低头看看手里这些钞票，嘴里问道。
霍威舒爽的吐出口烟雾：“我是老大，头肩来的，是负责冲锋陷阵，开疆拓土，反清复明这种大事，你是二肩老板，也就是管家师爷，当然你收好。”
“好。”骆天赐笑着答应一声，把钱放进口袋。
不过趁他低头放钱的空隙，霍威突然一个箭步逼到骆天赐面前，单手轻松扼住骆天赐咽喉。
骆天赐张开双臂，整个后背贴在船壁上，坦然微笑，与脸上满是怒容的霍威对视。
霍威咬着香烟：“偷袭都躲不开，你哪里来的胆量送死！今次运气好，趁那些扑街杀人时捡些便宜，想没想过，如果没有运气，老天不帮你，凭你的废柴身手是什么下场？这种事下次交给我来做！知不知道什么叫做头肩，我老豆告诉我，头肩，就是会内吃的最多，扛的最重的那个，我是头肩，打打杀杀这种卖命勾当，就该由我做。”
“那你有没有想过，边钱会为什么只剩下一堆老弱病残，就是因为，边钱会头肩活过三十岁的屈指可数，次次都是老大一个人卖命，一班人在旁边拍手助威，早晚关门大吉。”骆天赐对霍威的恫吓完全不以为然，笑着说道。
霍威颇为不满骆天赐对自己缺乏敬畏的反应，用力咳了一声，加重语气：“总之，我现在很认真同你再讲一次，我这个头肩不死，轮不到你出去卖命，头肩享了会众最多的那一份供奉孝敬，做的就是卖命的事，你想杀人，等我死掉，自己做了头肩再说。”
“我都讲过啦，只是想先上来看下情况，哪知道刚好有机会，就大着胆子试一下，也算我运气好，他们双方你来我往，结果全都死掉，我在旁边随便打了两下就笑到最后，捡了条命。”骆天赐懒洋洋的开口：
“其实你的位置好重要，你要守住船老大，不然我们两个不懂开船，只能游回香港，你不要看这个家伙受伤，他整天在海上拉网，一身蛮力，我怕我搞不定他，所以交给你看守。”
霍威把手松开，狐疑的盯着骆天赐：“是不是真的？有没有忘记我们边钱会的规矩呀？有没有当我是老大？”
“当然真的。”骆天赐揉揉脖颈：“再说，机会稍纵即逝，我哪有时间想规矩，大佬，我们是乞丐，不是三青团，难道我同女人上床，都要先默诵我们的乞丐会规，大声告诉自己同女人，威哥是我老大？”
骆天赐抽动两下嘴角，霍威这支边钱会，能现在还剩下三十个乞丐都是奇迹，至少骆天赐没听过其他哪个社团组织，会有霍威这支边钱会的奇葩规定，和人械斗打架要让老大先去，遇事动手，要死先死社团老大。
武侠小说都不会这么写，洪七公做丐帮帮主，遇到麻烦都知道先让手下各位长老去处理，搞不定之后他才会出面。
这支边钱会倒好，出去械斗只有两种结局，胜利，边钱会皆大欢喜，失败，边钱会群龙无首，改朝换代。
至于会众那些所谓孝敬供奉，无非是些乞讨来的残羹剩饭，赚来的几枚硬币，好一些也只是偷鸡摸狗搞来的荤腥，把最肥最大一块孝敬给霍威而已。
说是老大，在骆天赐看来，无非是帮乞丐们出头的打手。
他本来想，如果霍威没有听他的叮嘱，忍不住从舱口爬出来，他就能用这个虽然有些不够充沛，但总算还算是个理由的理由说服自己：
霍威不听自己叮嘱，那就是对自己不够信任，存在变数，他如果活着回去香港，很可能会因为不听自己的话，暴露问题，最终引起大麻烦，只有杀了他，自己才能安心去香港重新开始生活，领一个新身份，开始新生活。
在杀完其他人之后的那两分钟，骆天赐有一种强烈的纠结与矛盾感，既希望霍威走上来，让他狠下来，随后孑然一身开始新生活，又希望霍威不要出现，因为霍威和那些乞丐对他前身有恩，虽然是在他穿越之前的事，但不妨碍记忆不断涌出来提醒他。
霍威最终没有爬出来，让骆天赐最终有一种如释重负的轻松，虽然他要接下来继续面对二三十个乞丐出现在他生活中的局面。
霍威很信任他，刚才对骆天赐的怨气也是来源于上来之后发现甲板上全都是尸体，而且听骆天赐描述完之后，对当时骆天赐身处危局感到后怕。
更何况之前霍威救过他，为他卖过血，借过贵利，骆天赐再冷血，再想甩掉那些对他看起来毫无帮助的乞丐，也不可能毫无理由的对信任自己的兄弟扣下扳机。
不然，与此刻躺在甲板上死不瞑目的李卓那班人有什么区别？
“对了，你怎么会说自己做过人蛇生意？你做没做过人蛇我会不清楚？”霍威叹口气，靠在旁边船壁上，放松语气问道。
骆天赐眼睛盯着船老大：“我当然没有做过，我只是猜的，怕你不相信，所以说做过，不过现在已经不重要，我猜对了，他不是已经承认了咩？”
“天赐，我怎么感觉，你的头被人打了一棒之后，好像变聪明了？”霍威侧过脸，朝骆天赐露出个笑容：“不然，回去之后，我们同那班澳门乞丐再打一次？你话这次换我的头挨一棒，有冇可能……”
骆天赐打断霍威的话：“大佬，你能讲出回去主动被那班对头打这种话，我就已经可以很肯定的话你知，你绝无变聪明的可能。”
“变聪明了不起呀？不是照样叫我做大佬，不是照样不听话，被我茶煲一样大的拳头扁？”霍威扬起自己的拳头，故意语气夸张的恐吓道：“记清楚，我是头肩。”
吃得最多，扛得最重，骆天赐心里默默念叨了一句，想对霍威讲，早晚他会和他那个头肩父亲一样，被这句话害死。
不过最终却没有说出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