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晕，实在睁不开眼。
解颐感觉自己依靠在一个柔和又温暖的东西上，而她的记忆也只停留在林秀追上他们，她实在没有办法之下，只好用家传术法引五雷下界，再然后就是眼前一片漆黑，什么都不知道了。
好舒服，不想醒过来，解颐调整了一下姿势，努力往温暖的源头蹭了蹭。
嗯？什么东西好冰！
解颐被刺激得一哆嗦，猛的一下转醒过来。
“呸呸呸！”
墙体破裂之后，里面的管道被破坏，水喷溅出来，滋了解颐一脸。
衣服湿了不要紧，要紧的是解颐醒来后发现自己竟然躺在姜略的怀里。
姜略在她身侧，伸出手臂，结结实实地将她护于臂弯，支撑起她力竭的身体，而他的状况似乎比解颐还要糟糕。
他低垂着头淡淡地看着解颐，眉头深锁，不发一语。额头上布满细密的汗珠，唇色苍白，仿佛刚才经历战斗的是他一般，眼神中透着疲累和虚弱，勉强能睁开眼睛。
“哇，你怎么了，累成这样，但打架的是我不是你诶。”
姜略摇了摇头，“我无事，倒是你这么……惊天动地的，有没有受伤？”
“我能有什么事。”解颐拍了拍胸脯，“别看这五雷一副很猛的样子，它根本不会伤到天……阴阳眼的主人的，除非你干了什么天打雷劈的事被反噬。”
她指了指身后，只见墙体破损，砖瓦碎石之下，骸骨即出，头盖骨上能清晰可见一枚雷击纹直灌脚底。
“嗯，挺好。”姜略嘴角扯出一抹淡淡的笑，随即便不说话了。
解颐：“……那个”
姜略：“怎么？”
“要不你先放我起来？”解颐戳戳姜略的胸口示意。
“好，你慢点。”
姜略扶着解颐，推开门缓缓走出。
预想中，林秀一除，这鬼域空间应该随之而去，但是门外一切都没有消失。
不，准确的说，还多了些东西。
从隔间走出，迎面撞上的是数十个灵体，他们发着幽蓝的光，分站在每一个隔间之外。
他们有的没有手脚，有的没有眼瞳，但无一例外，都齐刷刷地望向这片空间唯二的人类。
十数个学生打扮的邪祟分站在隔间之前，灯光闪烁，忽明忽暗间衬得画面更加诡异。
灵体本是面朝里，见到二人后，脖子以一个不可能的角度整齐划一地转动，浑浊无光的眼睛死死望他们的方向，没有焦点。
他们的手向前缓缓抬起，指向隔间里墙壁。
“他们是那些照片里的人。”
低沉的男音响起，一股热气扑在耳廓，解颐想问姜略他的话是什么意思，一回头，一双星目撞进她的眼中。
姜略附在她耳边，额前细碎的发丝被打湿，有些凌乱地垂下，遮住了眼睛却关不住眼里的关切和怜悯，睫毛浓密泛着细碎的水珠，灯光自他头顶打出，更显得他眉目温柔。
他薄唇轻启，一张一合在说着什么，但解颐完全没听进去，脑中仅只盘旋着四个大字。
漂亮废物。
“走吧，他们需要帮助。”说罢，姜略便想动身，可靠在他身上的人没有动静，他想走也走不了。
“怎么了？”见解颐没有反应，他又低下头去柔声询问，视线交错的瞬间，解颐眼瞳放大。
“没事。你……还挺好看的。”
姜略：“谢，谢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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将一脸茫然的姜略留在原地，解颐仔细端详起灵体的脸，邪祟面部肿胀腐烂，乍一看长得都一模一样，亏得姜略能够认出来。
解颐稳了稳心神顺着灵体所指看去。
每一个隔间里，破碎墙壁之下，一具具骸骨被嵌在里面，这些尸骸多少都有些残缺，和灵体的状态一一对应，而残缺的部分被草草装进麻袋扔在一旁。
“指指点点的被断了手，背后议论的被割了舌。”解颐走近其中一句骸骨，邪祟的视线随之而动，“残影里的所有人都在这里了。”
她站起身来对姜略说，“他们的魂魄被囚禁在这里一直不能入轮回，这片鬼域也因此继续维持运转，只要将他们超度就能回到现实世界。”
解颐找到解决之法想告诉姜略，回头发现他却迟迟没有跟上。
“哈喽，人呢？”
姜略这才上前，“不好意思，我在确认他们的身份。你需要帮忙吗？”
解颐指向一片空地，“我要在这里设坛，你去帮我把他们的照片拿来，放在他们的尸骸前。门口的镜子你拿着，以防万一。”
“好。”
“等下。”解颐指着林秀消失的地方，语气充满不确定，“刚刚这里是不是有摊黑色的东西。”
林秀逸散后，地板的泥泞消失，黑色的水洼也退去了。林秀消失之际，解颐好像想看到她所在的位置留下了一摊黑色的东西，现在却不见了。
不过当时电闪雷鸣，场面混乱，她不太确定，兴许是自己眼花。
“没有，这里一直是空的。”姜略表情急切，四处寻找她所说的黑色物质，“有问题吗？”
“没什么，应该是我看错了。”
“那我去了。”
解颐点头示意，目送姜略离开。
她穿过邪祟，将科仪所需要的物品一一摆出，条件有限，筑坛、施食等仪式只能从简，但并不轻慢。解颐将黄纸点燃，嘴里念念有词，“各位哥哥姐姐，弟弟妹妹，林秀和校长已经被我收了，你们放心，这两人再也不能伤害你们。”
黄纸很快燃烧殆尽，灰烬伴随着火舌摇曳在半空，透过火光，解颐冷冷说道，“林秀固然有错，但你们也不见得全然无辜，下辈子注意点，管好你们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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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略拿着一沓照片赶回，发现解颐正静默打坐，不知从何处弄来一碗饭，一瓶酒。他看了看解颐鼓鼓囊囊的包，便坐到一旁，不敢出声打扰。
良久之后，解颐嘴唇轻启，邪祟闻声向她靠近、围拢，细细聆听。
解颐的声音比其他女生来的低一些，她念咒时又不似寻常说话，很轻很柔，吐字清晰音色清朗，咒词在她口中俨然变成了妙趣横生的故事，娓娓道来，让人舍不得听完。
天边隐约有微光渗透开来驱散了幽暗，怪异的气味已经没那么浓烈了，身处鬼域的不适之感荡然无存，一股暖意悄然升起。
因邪祟而失灵的手机已经恢复正常工作，姜略一一查看未读信息。他点进校园群里999+的消息，凌晨时分群里居然讨论的热火朝天，他们的话题全都围绕着今晚综合楼上突然出现的闪电。
有人猜测是综合楼的鬼魂作祟的，有人说是狗学校做了太多缺德事天打雷劈了，还有说他拍到了楼内细节v他50发链接……同学们众说纷纭，天马行空，一度将学校辟谣消息淹没。
姜略看着屏幕上不断刷新的信息，忍不住扶额，关上手机探身查看解颐那边的情况。
十数个邪祟围在解颐身旁，他们的黯然无焦的眼神此刻已找回了光彩，神智已恢复如常，样貌身形变回了生前模样，只是他们失去的部分再也找不回来了。
“是她，最开始我们遇到的那个邪祟。”姜略指着其中一个女生，凑近看着她衣服上的名牌，“她叫李悦，林秀的室友之一。”
“哦。”解颐忙着送走灵体草草敷衍了一下。
“她之前不是想告诉我们什么吗？”
“你好奇心真的很重。”解颐伸出食指轻点在面前女生的额头，指节发力从额中引出一团蓝色的光，“这是她的一段记忆你看吧。”
说罢，解颐手指一捻，一段影像出现。
画面中林秀指使着李雄不断攻击一群学生，李悦不停地喊其他人快跑，扶起跌倒在地的人，推着她们寻找出路。
一阵混乱之后，画面一转，李悦已经成为灵体游荡在在教学楼走廊上，她被封禁在顶楼无法逃离，每天还要承受林秀的戏弄、折磨。
她不停重复着死前的动作，每每看到一个晚归的学生都不厌其烦地跟上去，趴在他们耳边不停的说着“快跑，这里危险”。
可她不知道的事自己已经不能再开口说话了。
淡淡的荧光熄灭，解颐收回手式，转身忙于超度剩下的亡灵。
“林秀和李悦，她们不全然是个坏人。”
“自然。”解颐停下手边的忙碌，转过头来望向姜略的眼睛，“人本来就有很多面，谁能保证你看到的就是真实完整的一个人呢？”
“对吧？”
“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