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夜十一点三十分，离约定的时间还有三十分钟。
姜略早早就到了，正站在下午走阴差所指的车站地点。
他扶着腰背，细密的汗珠布满额头，从远处看也感受到他满身疲累，路灯橙黄的光映照在他脸上，竟也照不出半点血色。
他低垂着眉眼，静静等待解颐二人的到来。
远处突然出现的移动，吸引了他的视线，姜略抬起头来见面的场景些微有些愣神，随即又忍不住笑出声来。
连绵至远处的公路上，一辆面包车正缓缓驶来，但与原来的车辆不同，这辆车明显是纸做的。
对，就是纸。
这辆纸车向着姜略开来，靠近之时，他甚至看到了纸窗上还用彩笔画上了某猪配齐以及某虎，一看便知是谁的风格。
还真是宝宝巴士。
至此姜略再也忍不住，笑出了声来，而背上的抽痛让他又不敢放肆动作，似笑非笑反而显得滑稽。
“你站在这里傻笑什么呀你？”解颐老远就见到姜略了，站在路灯下面傻笑，在这样一个空无一人的街上显得瘆人无比，解颐从车窗里探出脑袋，招呼姜略上车。
刚一上车，阵阵清凉袭来，姜略感到疑惑，纸车还能配置空调的？
他循着冷气来的方向看去，哪有什么空调，车厢的后部一鬼魂正蜷缩在角落，冷气的源头就在那里。
那鬼一见姜略上来，便仿佛见到了什么大罗神仙，可怜兮兮地望着姜略，眼泪抽抽嗒嗒的看起来像是受了极大的委屈。
“哭哭哭，哭什么哭。”解颐眼光一扫，小鬼立马噤声。
“谁让你去厕所偷窥被我抓住了，让你来这里造福人类，那是给你积德！”解颐愤愤起身，点了根香，斜插在小鬼脑袋上。
小鬼被吓了一跳，这人又骂他又关他为什么还给他香吃？
“愣着干嘛？继续啊！给我保持26度，不然把头给你拧下来。”
小鬼：“呜呜呜呜呜。”神棍果然没有好人！
封四岳：“系好安全带。”
姜略：“好……等下。”
“怎么了？”封四岳和解颐齐刷刷地看向他。
“你们都坐在后面，是谁在开车？”姜略指向驾驶位置，有些疑惑。
封四岳笑了笑，有些得意地拍了两下手，“我做的纸人，今天他做我们的司机。”
一身着男性服饰的纸人从位置上探出脑袋向姜略打了个招呼，说是司机，可这纸人并没有眼睛。
姜略：“这纸人开车恐怕会吓到路人吧。”不仅是怕吓到路人，这纸人毕竟没有人类灵活，若是路上出了什么事故，他担心人类难以及时反应。
“不用担心，别人根本看不见我们。”封四岳嬉皮笑脸地搭上姜略的肩膀，“况且呀，这辆车被我不小心做成了手动挡，我不会开。”
解颐摊开双手，“别看我，我也不会。”
姜略：“……”
“对了，我们为什么不直接上巴士，而是坐在车上？”，姜略又道。
“渡魂巴士是阳间和阴间的交界处运行的，俗称阴阳路，我们是活人根本看不到也上不了车，弄个纸车一来是为上路，二来也是借纸活的阴气给我们压一压阳气。”说着，解颐又从包里拿出了三粒丸子，分发给每人一个。
又是这个，在岳城大学时解颐也给过他，那味道让他至今不敢回想。
“怎么嫌难吃，要给你换个草莓口味的吗？”解颐见姜略犹豫着不敢下嘴，觉得他真是矫情。
“真的有吗？”姜略像是看到了希望。
“怎么可能，”解颐一脸坏笑，“你见过草莓味羊粪球吗？”
“你！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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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差不多了，走！”封四岳合上怀表，对纸人下了命令。
车辆缓缓启动，平稳地行驶在空寂的夜里，渐渐地从前挡风玻璃里看去周围的景色变换速度越来越快，可透过两旁的车窗看出去，车辆仍然是在缓慢的行驶。
车上的人都察觉到了这一异样，但都没说些什么，对已经进入阴阳路了这一事实，彼此心照不宣。
突然的推背感，将解颐从小憩中唤醒，她起身定睛一看，巴士已经出现在视野之中。
“差不多了，”封四岳本想叫醒解颐，见她自己醒了，便提醒她做好准备。
“嗯。”
解颐看向姜略，有些犹豫自己要不要借他的天稽目。
虽说已经准备了很多名家法器，而且有封四岳和他的纸人在，一般情况应该没什么问题，可就怕万一…….
眼见马上就要下车，解颐终于下定决心，不就是去渡魂巴士抢魂吗，不借了不借了，巴士司机有什么可怕的，可排异反应却不是闹着玩的。
“解颐，走了。”
封四岳打开车门率先出去，解颐紧跟其后。
“姜略你，人呢？”解颐回头见身后空无一人，忙回去找，却见姜略整个人僵在原地，一半身子才踏出车门，脸上却积了很多汗。
“大哥，身体不舒服就别来给我添乱，你别去了。”解颐上前抓着姜略的手臂就要往车上拽，却怎么也拽不动。
“不，我要去。”姜略语气坚决。
解颐：“？”去了能免费领鸡蛋吗，找个魂而已也这么想去。
不是，他想去也对，解颐转念一想，林海是姜略的朋友，紧张朋友很正常。
“我只是抽筋了，没事的。”姜略搭住解颐的手臂借力，努力装作无事的样子下了车，正准备进入排队上车的队伍，突然被解颐捏住下巴。
“张嘴。”
姜略老老实实张嘴，解颐踮起脚来看了一下，气愤地拍了他一掌，“叫你含嘴里的东西呢？你想死边去，别死我面前。”说罢解颐塞了一个羊粪球到姜略嘴里，然后气哄哄地走掉了。
“解颐。”一仅画了一张嘴的小纸人落到她的肩头，轻声说道，“主人说他在前面等你们，请快点过去。”
“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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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封四岳会合后，三人一起进入排队上巴士的队伍之中。
等了好一会儿，终于要轮到他们了，解颐突然想起了什么，忙从口袋里拿出一沓纸分给其余二人。
姜略看着上面的写的天地银行四个大字，“这是冥币？”
“嗯，是啊，给你上车买票的。”解颐探着脑袋往车厢里大打量，似乎查找林海的身影，下意识地回答姜略。
“一次需要这么多？”这一沓将近一百万的样子，用来坐一个公交车未免有些多了。
“这哪里多了？”解颐转过头来，指着冥币上的数字，“你不知道阴间都通货膨胀成什么样了，人们烧纸钱的数额太大，大到后面的零都数不清楚了，搞得阴间的钱根本就不值钱。”
“原来如此。”姜略以前从来都不知道这些，觉得无比新奇，还想多问些什么，排在他们前面的人突然被司机拦住，让他不得不暂时放下自己的好奇心。
“又是你，下去下去，你不去终点站就不要上来，真当我们是公交车了？”司机转过头来，身子却未跟着转过来，以一个奇怪的姿势，望着排在解颐前面的一位乘客。
“我的头丢了，我要去找我的头，求求您行行好让我上去，我自己没办法离开这里。”这个乘客没有头颅，颈项之上是一片血肉模糊。
“不行，你来过多少次了，每次都这样说，又没有钱，我还做不做生意了？”司机惨白的脸上逐渐升起一团血红，就像在模仿人类生气时的红脸。
“我，我有钱的，我是有钱的。”这个乘客将全身的口袋翻了个遍，什么都没有找到，窘迫地挠了挠他并不存在的头。
“我来给他付，连带之前的一起。”解颐突然说话，又从包里扒出好打一叠纸钱塞进了投币箱，“喏，只多不少。”
“进，进。”司机的表情变相脸谱一般，瞬间切换成了笑脸，解颐看着不住打了个寒颤，便再也不敢去看他。
“谢谢。”无头乘客循着声音想谢谢解颐，却怎么也找不准方向。
“哎哟，得了吧你快进去。”还不快走，挡道了。
解颐搀着乘客快步往车厢里走，顺便打量着在车内的乘客。
找到了！
车辆的最后一排，林海蜷缩在椅背之后，露出惊恐的眼神，犹如惊弓之鸟般打量着车上的每一的“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