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令几人奇怪的是，偌大的三等舱此时鸦雀无声，既没有成群结队的感染者，也没有报告中逃出来的大批幸存者，安静的让人不安，仿佛随时会有要命的危险破空而来。

“老爷，这里的人都去哪儿了？”

“不知道，但这周围连激烈搏斗的痕迹都没有，不对劲，太不对劲了。”

颜悦瑶这会儿正站在一扇大门前，她轻轻的推了一下，门被紧紧的锁着，抬头看了一眼门框上的字，原来这里也是个宴会厅，只是规格要比头等舱的低得多，不过规模并不小，能容纳数百人同时进餐、娱乐。

她转身对后面人道：

“我们等下得从这里过去，里面有两种可能，要么全是感染者，要么全是幸存者。”

“是福不是祸，赌一把吧。”张远逊道。

“怎么你也想赌了？”

“因为我知道和你一起赌，就不会输。”

“我要有这么神就不会被你抓住了。”

他未作回答只是苦笑一声。而这大门使用电子锁关闭，能够通过门禁卡开启，三等舱的船务人员可以打开，而二等舱和头等舱的也能打开，也就是说这里的门禁级别是向下兼容的。

而张远逊严格来说是这艘船的主人，他有一张独属于他的最高级门禁卡，权限比船长更高，可以行走在船上任何区域畅通无阻，所以这个开门的任务便交给他了。

随着“滴”的一声电子锁开锁声响，所有人都枪口向前屏住了呼吸，做好了里面冲出来一群感染者，一路边打边跑退回去，以及和里面幸存者解释的准备。

可真等门开时，颜悦瑶这次却猜错了，宴会厅内既没有感染者也没有幸存者，而是躺了满地的尸体，除此之外，这间室内还弥漫着一股通常只有厕所里才有的恶臭味。

她小心的用枪口左右拨了一下一具正面朝上尸体的脸，仔细看了看死亡特征，道：

“这些人，好像都是死于全身器官衰竭。”

“你怎么知道？”张远逊问。

“这里的味道你闻到了吧？是因为他们死前都大小便失禁了，括约肌松弛导致排泄物外流；而他们大多眼睛圆睁，脸色发青，这是缺氧的表现。

同时出现这两条，我能想到的死亡原因，就只有这个。

但奇怪的是，全身器官衰竭通常是中毒或严重感染在24小时以上才会产生的症状，可这些人从真菌爆发到现在，连5个小时都不到，怎么会这样？”

张远逊思量片刻，做恍然状，并道：

“我明白了，‘罗楠’在扩散的过程中毒性其实是在持续上升的，最初在头等舱时毒性较弱，这也反而让绝大多数感染者没有直接死亡而是发生了变异，但等传播到下面来时，毒性已经强到了可以杀死宿主，也就没有了变异这一环。

这种强致命性让他们在感染后几小时内就有了全身器官衰竭的症状，并因此而死亡。

‘罗楠’这种毒性渐进提高的特点，我在一份报告里看到过，当时是拿它和另外一种生物战剂做对比时提到的。”

颜悦瑶则反问道：

“病毒的传播一般都是随着变化而传染性越来越强，但致病性越来越弱，因为它们不是为了杀死宿主，只是想要复制繁殖，杀死宿主其实是这个过程的副作用，那‘罗楠’作为真菌怎么会完全相反？还有它的感染者也有强烈的繁殖本能，可这种特性难道不和其本能相悖吗？”

张远逊摇头，然后说：

“没这么简单，阿瑶。‘罗楠’越来越强的致命性是有意为之的，这样设计是为了去除劣等基因。”

颜悦瑶听完最后一句话眉头微蹙，道：

“如果我没理解错的话，你说的‘去除劣等基因’是不是搞种族清洗用的？这其实是一种针对特定人种或种群实施灭绝打击的基因武器，对不对？”

“你说的对了一半，如果完整版的‘罗楠’生物战剂，那就是基因武器，但它现在只是具有一定特征而已；不过种族清洗并不准确，因为它会将有基因缺陷的人全部杀死，不论是什么种族。”

“可是几乎每个人都有基因缺陷！只是大部分是隐性没有表现出来而已，那这种东西被研发出来的目的是什么？灭亡全人类吗？！”

“不，根据‘罗楠’的设计标准，全球人口中大约1000万人能通过筛选，成为耐受者不被杀死，这1000万人就是基因最好的‘优质人类’，阿瑶，你被我捉住之后我对你做了基因序列的测试，你就是这1000万中的一个，而且极有可能是1000万中最好的之一，因为你完美到无可挑剔。

而我没有你这么优秀，所以就在身体改造时用技术方法剔除了自身的缺陷，成为了你的同类。

当然，‘费立逊家族’为它赋予这种能力首先是它拥有承载这种能力的潜力，其次我们只是将它作为‘重启方案’的备选力量之一，并不代表一定会使用，就像核武器一样，冷战时期美苏制造了这么多热核武器和洲际导弹，不也从没用过吗？”

“‘重启方案’？重启什么？整个人类文明吗？”

“嗯，届时留下的人会开启一个新篇章，我们届时将是领袖，甚至是造物主。”

“你们以为你们是谁？！是神吗？能审判全人类？！”

颜悦瑶甩下枪拽住张远逊的衣领怒道，他则攥住她的手腕，不紧不慢回道：

“阿瑶，你卖命的那个‘暗黑殿’做的事要比我说的这些邪恶一千、一万倍；你还是太年轻，等你了解够多的时候就会明白，‘费立逊家族’在这么多于阴影之中窥伺世界的势力中，其实还算是很善良的一个。”

她深吸一口气压住心头的怒火，话锋一转，道：

“好，那咱们说点实际的，致死性太高的生物战剂并不适合大规模杀伤人群，因为无法构建覆盖最大范围的传播链，这种毒性愈发增强的特点会让它走不出一镇一城就把人都杀死了，只能在小区域内制造无人区，当年的肺鼠疫就是这样；那想让它实现全球大流行，这就是最大的拦路虎，你们在做这事的时候难道没想过吗？”

“所以我才说它只是个半成品。”

张远逊没有直接回答但也回答了一切，颜悦瑶瞬间明白他的言下之意就是如果研制成功了，那它就将具备大流行并杀死绝大多数人的能力。

“假设它是成品，它会有很长很长的潜伏期，这个潜伏期足以让它完成在跨洲际的世界范围内传播，当传播率达到时则会突然发病，把几十亿人同时杀掉。

我这次猜的还有什么要补充的吗？”颜悦瑶道。

“这次非常正确，不过我要补充有一点：那就是根据成品指标，它在潜伏后什么时候发病是由我们而决定的，这种功能我们称其为‘遥控生物炸弹’。”

“这些在武器库里你为什么不早说？！”

面对颜悦瑶的质问，张远逊第一次横眉立目起来，他道：

“阿瑶，我警告你不要得寸进尺！我现在给你说的这些都是家族的绝密，请你不要忘了你现在和我是什么关系！你是我的阶下囚！”

“哦，这是理屈词穷了？那我挺想问你的，既然是绝密，既然是你在武器库里装傻充愣不愿说的东西，怎么现在就想通要告诉我这个阶下囚了？”

“因为一路走来，我发现没有你我们恐怕走不到驾驶舱，那么把这些告诉你让你能想出办法，也是值得的。

还有，你太聪明了，这些话我不给你说，你怕是也会根据各种细节推测到八九不离十，比如刚才我都只是稍稍点了两句，后面的话可都是你自己说的，所以隐瞒你也没有太大意义，不如现在说了显得坦荡。”

“那我谢谢你的高看一眼了！但我现在什么办法都没有，走一步看一步吧；还有从现在开始，我得重新审视你这个张老爷了。”

“现在没有不要紧，我相信你会有的；阿瑶，你要是能审视我一辈子才好，我有的是时间让你里里外外看个够。”

颜悦瑶白了他一下继续向里走，把整个大厅都检查一遍后道：

“谁有刀，越小越锋利的越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