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云在枪响后似乎一去不复返了,夜空即将变得万里无云,皓月像银盘一般高悬,映着几丝儿角落里羽毛般的轻云,傍晚过了很久,带上寒意的月光把弯曲在房屋桥洞里的河水照得闪闪发光。
俞白没有时间去欣赏这份骏才县的夜景了。
他用手机确认着导航地址没有走错,顺便看了下时间。
与背景明牌的本乡望月短暂地交流,他正在赶下一场。
月光如流水一般,静静地泻在路旁的围墙和废弃物上,薄薄的青雾浮起在田野处的一条小河里,这仿佛在牛乳中洗过一样的景色不由让人想到小学的某篇课文,看来在异国他乡文人们的才情是可以连接的。
俞白逐渐走到市郊了。
周围人烟开始宁静,一路的灯光从市区而来像是持续的弱化滤镜,慢慢黯淡下来的夜路让人的心情也开始提起来。
手屿街4号的第二条巷子,和血色木偶汇报测试任务的完成情况。
不太明白组织接头要选在这么远的地方,俞白拎着一个准备好的麻袋,都有点累了。
朗照的月光替他分辨着巷道窄弄的门牌号,俞白找到了弄堂路口。
在迈入之前,他回头望了望身后,头顶恰好是一棵耸然而立足以两人合抱的老树,投下的阴影将附近都笼罩在内,月光隔了树照过来,马路对面飘荡着高处丛生的灌木,落下参差的斑驳的黑影,峭楞楞如鬼一般。
“塘中的月色并不均匀;但光与影有着和谐的旋律,如梵婀玲上奏着的名曲。”俞白终于没忍住背诵出来。
弯弯的年老行道树的枝影,像是画在墙壁上。
俞白摇了摇头,走入4弄深巷。
两边屋里大半的灯光其实还亮着,毕竟并未到深夜,俞白听着杂乱的动静,最多显眼的都是酒瓶的撞动和咋咋呼呼的叫骂,明显感受到里头住的大概都不是什么正儿八经的家伙。
在第二条小巷子门外,面对一排长得相同的门有些不知如何是好的时候,俞白首先听到了里边的闹哄的争吵。
“黑桃A!我这手全单牌都能赢!”
“不算吧……”
“都记下记下!”
俞白犹豫了下,约定的时间是八点钟,他慢赶快赶,还是迟到了十分钟,他都做好了被切手指的准备了。
而里边的血偶成员,在打牌?并且气氛正嗨皮的样子。
有些怀疑会不会走错了,但里边刚才那位貌似赢牌的声音,估计又抽到了好牌,啪地一拍桌子,声音高起来。
“三张K!老子还没翻底牌,谁敢跟?”
接连响起一阵唉声叹气
俞白记起来了,这自带嘲讽光环的桀骜男声他听过。
红头发的喰种,血偶骨干之一,“冥夜”。
虽然不想打扰对方的兴致,但城田和也亲自吩咐的事情,俞白为了卧底事业,还是敲了敲门。
“谁啊,进来。”
俞白打开门,黄色灯泡的光芒把不大的室内纳入眼底,散落的牌桌,乱丢的烟头和铝罐,完全像是个三无的城中村棋牌室。
“打扰了,各位晚上好,我是前段时间的新成员森川。”
俞白与职场新人无二地欠了欠身。
“哦,是你啊。”
一头红发梳得一尘不染,脸色打扮干净与周围环境十分不符的冥夜瞥了眼,出乎意料的啥也没说,甚至都没提迟到的事,手上还捏着牌研究着大小,随口说了句,就继续把注意力放在赌桌上。
“刚才谁输掉10了?”
“松下你看着那家伙干什么,快发牌。”
又是一轮过后,冥夜抬起眼皮看向俞白,“愣着干什么?坐下啊。”
“哦……好的谢谢。”
屋子不大,内部还连通着其他房间,大概总共有十几人,但都站着,除了桌子上玩牌的四个人。
有大汉给他拿来一把凳子,俞白秉承少说多看的卧底思维,也不提测试任务的事了,观察了一遍矮房布局,便也将目光集中到屋内中心的牌桌上。
冥夜是一个二十多岁的年轻人,和当初血偶酒吧里见到的对方不同,此刻更像是一位普通的二十多岁的……嗯,黑社会年轻人。
虽然依旧锋芒毕露,但至少有打成一片的样子。
牌桌上玩的是同花顺,玩法与德州扑克类似,俞白以前在企鹅游戏上玩过,记得倒扣了好多点数。
对方很喜欢玩这类娱乐一般,神情随着牌局而生动不已,俞白扫过桌上摆着的塑料筹码,按颜色分为白,红,绿,面额分别是1,5,10。
玩的挺小的啊,小赌怡情,和手下关系不错嘛,俞白心想。
冥夜好像真把他给忘了,桌上牌局进行,另外三个男人应该是对方手底下的心腹之流,每个人看着自己面前或多出或流失的筹码,面有忐忑。
两轮过后,桌上有人的筹码快输完了。
那是一个光头男,他蠕动着嘴巴,脸上的疤抖得如蚯蚓活了过来,丢掉了手里的扑克。
他输光了筹码,牌局到这大概是告一段落了,冥夜叹了口气,意兴阑珊地起身,然后见到旁边多出来的凳子上坐着的俞白。
冥夜眼睛亮了亮,说道:“一起玩一把?”
“啊?”俞白一愣,这突然的热情,真不说正事了?
“刚才看了那么久,会玩吗?”红发喰种邀请道。
“可以是可以……”俞白说着,奇怪地瞥了眼依旧呆坐在原位的光头男。
对方失魂落魄地盯着桌子,眼神无焦。
为什么这么紧张,像是体无完肤,像是输光全部身家一样。
“那我就当你是答应了。”冥夜替俞白做了决定,生怕他反悔似的。
黑红的赫子骤然突出,尽数扎入光头男的四肢百骸。
没等光头男惨叫出声,便有一声撕拉破布拉扯到极限的爆响,所有赫子朝着四面八方撕扯,一颗人肉炸弹爆炸了。
“这是……你们……”俞白怔怔地看着对方出手杀人。
漫天血雨,无法形容狭小的屋子被血肉一下染红的场面,血腥气浓烈如屠宰场,压过了一切烟味和臭气。
“不要惊讶。”冥夜安慰道,“因为,我们玩的是赌自己的肉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