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四点钟传遍校园的放学铃悠悠然然地在低暗的天际飘荡，挂在电线杆上的广播没有传出那位新加入广播社慌慌张张的女部员的声音，三个年级几百名学生陆陆续续从教学楼涌出，朝着体育馆汇聚。
因为下午的集会，平日的社团活动便推迟了，一些划水的社团干脆就取消了今日活动，大家松松散散的，路上的话语聊天在阴沉的天气里显得轻飘，放学后去市中心玩的建议得不到响应，万一晚上下起大雨可就麻烦了。
学生们普遍没啥劲头，至于待会的集会，基本无人讨论，毕竟只是一次普通的开学例行发言罢了。
位于行政楼西侧，和操场隔着一条绿化带的体育馆里，黑色的人头逐渐让宽敞的场地变得拥挤。
骏才高中有一座建设了好多年的大会堂，规划宏伟，超过全国百分之九十的公立高中，哪怕是最有钱的私立也可以碰碰，那是上任校长的手笔。
可惜上任校长走后，就一直没完工。
导致本来的大会堂都没法使用，所以这几届骏高的学子对于各种集会，演讲，活动的印象都在体育馆，烂尾的大会堂只有在夜晚胆量大会和少男少女的约会地点外才会提起。
体育馆中央是一个完整的篮球场大小，两旁则是阶梯式的观众席和杂物室，二楼还有空间，一圈可以俯瞰一楼的围廊后面是乒乓球室。
此时中间的器材杂物都已经撤掉了，按照年级和班次，学生们慢慢各自站好，教师们站在两边，最前边便是一米高的主/席台了。
“森川老师，你来了。”
当俞白一脸平静地融入一群中老年成人们的队伍，就听到旁边有熟悉的声音轻声叫他。
大森林胜一身西装西裤，换了身行头，明显细心打理过一番，快一米九的宽厚身材在全场鹤立鸡群，男人神情有些紧张，没过几秒就拉下紧身的衣服。
俞白看惯了对方短袖短裤运动鞋，加上脖子上挂个哨子的打扮，咋一看还有些不适应，他说道：“这么早啊大森？穿这么正式？”
大森林胜笑笑，问道：“第一次作为班主任出席公开场合，就想的严肃一些，你发言准备得怎么样了，没问题吧？”
“放心吧。”俞白给出一个眼神，教师站位随意，他干脆和对方站在了一起。
“那就好。”大森林胜点点头，他被教导主任临时帮忙这次开学集会，总算到了结尾的时刻，他说道，“水野老师回来了。”
“水野，谁啊？”俞白不解地抬头瞥一眼。
“咱们办公室的啊，不过森川你没见过，不知道也正常，水野老师在你来实习前就请了一假，据说是被学生气得回老家休息了一段时间。”
大森林胜心情不错，集会也没开始，口气轻松地谈起了教师朋友间的趣事话题。
俞白拖了个长音“啊”地一声，一直淡然的神情稍微有些僵。
卧槽，正牌历史老师回来了？
他记起来了，这不是在校长室门口听到的名字么，那个气走老师的学生不就是他么！
“森川你看，右后方倒数第三位那个老先生，就是水野老师。”
大森林胜还好心地戳戳俞白，指着一个方向道。
“森川，森川，你怎么不看啊森川。”
“谢谢，我想专心背下待会的稿子，有点紧张。”俞白回拒道。
“这样啊，我理解。”大森林胜听闻，非常理解地点头，拍拍他的肩膀，“加油！”
体育馆靠后的位置，水野贵志正在和阔别已久的可爱学生们交流。
“下午好，山里亮太，最近功课怎么样？”
“我知道是翔太，和你开个玩笑……”
“青木啊，好久不见，什么，你积攒了好多历史课的问题，好的好的，待会你来我办公室，我给你解答。”
“花梨桑，谢谢关心谢谢，我身子好着呢，回老家看看而已……”
学生们的站队排序是一年级在前，三年级在后，按理说三年A班该站在三年级的最前头，不过大概是知道A班偏差值低，为了让全场看起来整齐点，让校领导们默契地放到最后去了。
而这正巧和今日刚回来的水野贵志凑到了一起。、
学生和教师站的位置之间又没有拦带，就隔了一米左右，看到想聊天就能聊天。
水野先生和几位相熟的学生讲了几句话，深感内心的教师之心，开始重新燃烧。
回来了，一切都回来了。
他环顾A班，果然没有再看到那个居然敢第一天转校冒充老师的恶劣学生，心想校长如承诺得处理好了。
一时不禁百感交集，他面朝A班学子，老眼闪烁，宽慰道：“你们之前的功课都有在复习吧，这段时间我不在，为难你们了。”
一向严厉古板的他难得露出些许慈祥，想要和学生们拉近拉近距离。
孩子们听到他的话，脸上纷纷露出些许困惑。
青木葵率先举手提问：“水野老师，之前的功课，是指月度检测会考上学期的内容吗？”
“诶，这倒不是。”水野贵志摆手。“我记得咱们就上到室町幕府后期废除将军足利义昭，不是这课吗？”
水野贵志摸着胡子，皱眉道。
“啊，我们都上到安士桃山时代结束了。”
青木葵说道。
“……”
水野先生的高龄之躯怔住了。
“咚咚。”
调试麦克风，拍话筒的声音，伴随一阵舒缓的音乐，学生会会长走到了舞台中央。
集会开始了。
“你们一直在上课？这个……是什么意思……”
“有实习代课老师啊，就上次您请假前看到过的……”
学生会长是一名个子不搞，偏瘦，长相只能说普通的女生，她站在台前，还得特意把立起来的话筒调低一点。
学生会长开始说话了，发言并无新意，主要内容为：开场白，学生会上学期工作报告，下学期工作计划，总结。
“祝还未结束的社团招新如火如荼，月度检测各位考出……”
“文化祭……”
水野先生再三向青木葵询问，确定学生们没有跟他开玩笑。
那恶劣学生没退学？还在上我的课，上我的班？
并且已经教到安士桃山时代结束了？
那可是整整一个战国啊，就这么没了，上掉了？还是自习？！
他搜索目标，在前面的队伍中找到了俞白。
水野先生咬紧牙关，呆若木鸡，处于怀疑人生之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