里昂科勒瓦卢斯背后的家族墓地,一群黑衣人,表情肃穆地站立着,在神甫抑扬顿挫地祷告声中,垂首默哀。这是一片,死者与活者交融的净土。
仪式告一段落,几位墓工吃力地将一具棺木抬起,放置进一个预先挖好的土坑。
我回首找寻本该站在最醒目位置的死者儿子——Alex,却发现他人正靠在远处一株树下,在默默抽烟。此时此刻,我不知他在想些什么。
今天,是他父亲下葬的日子。
从红色大山归来的我们,这场葬礼也变得意味深长。
用黑衣发言人的话儿来说,他的父亲马德兰,是旧时代忠心耿耿的第五支队伍队长,为公司鞠躬尽瘁乃至身死,他需要这样的风光大葬!而令人感到讽刺的是,新时代的马德兰,却是个勾结外敌的叛徒,此刻成了半隐身人。而我们跟着要做的是,追查他的踪迹,将整件事原委搞清。
时代交替,既带来一个人生命之终结;又带来另一份期待慢慢绽开。站在树下的Alex还能作何想?
我想,它不会有答案,也本就没有答案。
远处的他搓揉着脸,丝毫不顾仪式玫瑰经尚未念完,扭头便走。
我朝他的前妻解码专家扫了眼,见她正在分派鲜花,也顾不上说明,紧紧尾随追去。至于我要去做什么?实际并不知道,总觉得目前的Alex,又跌入到多年前遇见的一瞬,沉闷、孤独、哀伤,他太需要一个亲友陪着,哪怕只是说说话。
谁知,Alex步履如飞,我连奔带跑还一时跟不及。只见他很快越过了桥,走到二战死亡纪念碑前的草坪上坐下,含着满目泪花,望着晴空万里的蓝天,嘴角神经质地抽搐。
“……”我无言地在他身边坐下,默默叹了口气。
“现在,林锐,我现在又只剩下你一个亲人了。”Alex抑制不住自己的情绪,惨笑道:“过去的大半年里,我们为了找寻这个老不死的,死了五十多个伙伴和助手雇工,可到头来,却是一场空。这是幻像,我宁愿他从未存在过,就像现在,蜷曲在土下,起码我能对自己说,Besson,你心头枷锁解脱了……”
“没准,他也有苦衷,也不便说,也根本来不及道明。”我扶着法国小青年的肩头,回想起最后见到他老爸夺盘子那刻,不敢相信,竟然正在替他辩护:“万事都有一个利益冲突,或许就像你早先所说,他陷在某个局里,身不由己。打地下核心离去前,他扭头望着你,似有千言万语,却说不出口。总之,先打起精神来吧。”
他依旧无言,只是很认真地听着,就好像我是个陌生人。
“与你相比,我的情况更糟,”我撇撇嘴,点燃一支烟,叹道:“在地底时那个暗杀团的就想结果我;现在,尸蜕又逃跑了,并且留给我一句无比狠毒的话。只怕是,天涯海角我都躲不开这些家伙们的追杀!而你,本身什么都没有,现在又回到起点,至少找回了解码专家,我该怎么办?我要怎么面对将来?”
他嘴角微微上扬,欲言又止。我明白他想说什么,还是“我拖累了你,很抱歉。”这句话,寥寥无几的数次见面,他说了起码有百十来遍。Alex抬起手腕,扫了眼表盘,站立起身,然后打了个响指,道:“别提艾莉婕,本以为我们会复合,但仍然分居,我和她根本没戏!该回‘河边’了,注射时间也快到了。”
我与他一前一后走着,很快回到墓地,见黑衣人们都在停车场前抽烟,发言人有些恼怒,刚打算开口,就让刀疤脸拉到一边,似乎公司出了些新状况,他让瘦子开车,急急忙忙提前走了。我本打算唤住解码专家,岂料她早和坦克罗利一块开车走了。
自从摩萨利尔惨战后,他们俩个变得无话不谈,粗汉俨然成了保镖。打山里回来后,她又开始过去的刻意回避,对Alex冷若冰霜,并且时时刻刻要我保守秘密,不得透露他们间还有个孩子这件事。
“上来吧,”Alex却也不在意,可能早已习惯,指着原先应配给掐烟卷的黑色路虎,恨恨道:“外人都是靠不住的,我们凑数搭一路回去。”
说起掐烟卷的,他此刻躺在重疗室里,神智尚还清醒,但心完全死了。对抗杀神宙斯的竞技场搏杀中,他受伤最重,被人抬出时已无法动弹。好在,疾控中心的专家就在附近,对巨汉及时诊治,将人从死亡线上拖了回来。
我去看过他一次,掐烟卷始终面无表情地望着窗外,一言不发。我每次去都是枯坐,折腾去一个小时,带给他的各种东西,如书籍杂志、汉堡和修补完好的皮装,都不看一眼。直至某日我手拿束百合自感对他而言,是否略感娘炮?岂料光头竟伸手接过,让我将花插入花瓶,摆在边上。
隔了很久之后,我才想起,他14年前的初恋情人,加贺雅美,也就是第三具尸蜕,生前最喜欢百合花。
想着这些沉痛往事,我不由打开车窗,开始竭力抽烟。
“你不要命了?从上车到现在,你抽了快半包!”Alex拍拍我后背,指着前方,依旧认为我正在琢磨自己可悲的命运,叫道:“晴空万里的,你该学学我,别总想些不愉快的事,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我就连睡觉都想抽,我抽死得了,”我无奈地将烟蒂掐灭,抱着脑袋叹息,瞥见他那只盘子,在阳光下熠熠生辉。不由一惊,脱口叹道:“诶?”
“怎么了?”他见我眼神怪异,不由发问:“你是指它?”
“这盘子怎么还在你身上?我记得离开大山前,你都把它交给那神婆了!”
“给是给了,但那婆娘最后没要,说暂时由我保管,你说她到底在折腾什么劲?说起这娘们,我差点忘了,”他像想起了什么,开始拼命掏衣兜,拿出个漆盒提将上来,说:“不仅如此,她还让我把这东西交给你。”
打开一看,见那是一块光滑晶莹的石头,中央兽骨镂刻的九层球,在阳光照射下,像极了佘羚的眼睛,俏皮地眨着。
“法皇玛瑙?这东西怎么会在你手里?这不可能啊。”我不由自主地又点燃一支烟。
“她离开前,把这盒子给了我,究竟说了什么?我得想想。噢,她说这东西已被外人用过,没了灵气,大概就这句。我回来后顺手搁病房抽屉里,把这事儿彻底抛诸脑后了。”
“那合着她的意思,这东西算送我了?”
“她没这么说,这点可以肯定。或许认为东西拿在你手里,比她能发挥更大作用,”Alex突然坏笑起来,伸手捣了我一拳,道:“丫说,她会不会是爱上了你?”
“扯淡,滚一边去!”我推开他的爪子,不禁有些得意,也歪着嘴笑了起来:“别忘了,她一路上挨了我不少带血耳光,你说能因此爱上我吗?不过这女的,来无踪去无影,却也怪异。”
“怎么个怪异法?”他伸手打我烟盒里取了支烟点上,问。
“我一直抱持怀疑,她就是追踪我俩的,由教皇国派出的密探!但她始终不带敌意,也不往上汇报,我甚至都觉得可能是自己搞错了。”我抚摸着法皇玛瑙,说:“神婆与我们的关系,是敌我阵营哪,别忘了这一点。可为何不计较这些?还把自己的私人收藏给了我?奇怪,太奇怪了!”
“你是说她最初想夺我的盘子这事?”Alex咧着嘴笑了起来,似乎又找到新话题,问:“这盘子什么来历?跟我说说。”
“我不曾对你谈起过吗?”我摸着脑袋,迷惑道。
“从来就没人完整地对我提起过,你也好,官僚主义也好,都没有。婆娘讲家谱时,我正巧缺席。而在地下河闲逛,你又在说波特。”他看了看GPS导航,将烟蒂吐出窗外:“还有一个小时,你说完我们也到了,这一整天我都提不起劲头,就当传说或故事,路上解解乏。”
“好吧,反正闲着也是闲着,我记不清太多,只能说个大概,”我学着过去他的样儿,伸出一根手指,补充说:“我分明记得,曾详细地告知过你,还记得你曾笑话我说,故事之类的事儿,还必须得由我说,听起来才过瘾。”
“是吗?我毫无印象。”他无言地点点头,催着赶紧讲。我将头脑中的杂念挥去,回忆起初遇佘羚时的情景,描述起来。
有关迦羯罗镜的由来,错综复杂,这是一块颠沛流离经历三代人的失踪之物,属于佘羚的家族在二战初期遗失的至宝,却不曾想,时隔半个多世纪,却当作报酬,阴差阳错地被Alex在大马的新山抢夺到手。
迦羯罗镜在历史长河中沉浮过三次。它最早出现在中国的汉晋时期,一直到南北朝分裂为止,因战乱而失踪。至于它的出处、由来,一概未知。各种传说十分多,但基本都不靠谱。
明代,洪武二十五年(1392年),日本北朝一统天下,南朝的武士、失意政客以及大批浪人失去依托,开始盘踞海岛,流落海上,形成了一股不少的势力,为了获取给养,浪人们和中国沿海海运走私商贾合作,不时侵袭中国沿海,剽掠百姓,史称“倭寇作乱”。
而与此同时,中国南部地区,开始兴盛起一股叫做“五通神道”的组织。江南士民自唐宋以来,素有祭祀“五通神”的习俗,这也是官方所不爽的淫祀之一。相传五通神是一种横行乡里淫*妻女的恶鬼,常常以翩翩少年的化身出现,或挥金如土,或以美色摄魂,十恶不赦。乡民为免其滋扰,立庙供奉,以图保全自己,以及换取一些福祉。或许是信邪要比修正容易,拜祭邪神像总是十分灵验,久而久之,就出现了“五通神道”这种秘密教团。
为防止“五通神道”与外藩倭寇相互勾结,时任江阴都镇抚的沈维璘发兵攻打教团水寨,一举拔下后,他在神观祭台背后发现了机关,内里有只铜箱,供奉着“五通神道”的至宝----五通神镜和露生文。而不知因何原因,沈维璘没有将它们呈报朝廷,相反私自扣下,压在箱底。这个五通神镜也就是后来的迦羯罗镜,至于经文,百多年后因为火灾,荡然无存。
时光飞梭,几百年转眼过去,历史走进了中华民国最为纷乱的时期---1937年。随着七七卢沟桥事变枪声响起,抗日战争全面爆发。
是年8月12号,上海。
时任上海轮商会会长的青帮魁首杜镛,在沪上召开了一个会议。应邀参加的,不是地方商贾就是船运公司的老板。
会议开始后,杜镛开门见山,向到会人员传达了蒋委员长有关沉船封锁长江的军事密令。听罢杜镛的话儿,在座的老总们纷纷抽烟,各自沉默不语,因为这对他们个人而言,都是砸饭碗的勾当。而在这一大堆的老板中间,坐着个名叫沈石歆的青年人,坐拥一家叫做“龙鑫”的船务公司,是位年仅二十八岁的民族资本家。
杜镛表态,他的大达船务公司,捐出全部船只,三北公司的虞洽卿被迫捐出一半船只。国难当头,要求其他的船运公司老总响应,共赴国难。
正在众人迟迟疑疑交头接耳之际,沈石歆拍案而起,大声疾呼:
“诸位,当下敌焰嚣张,神州沉。沦,长此将往,吾等都将成为亡国之奴!月孝(沈石歆的字)一介儒商,手无缚鸡之力,在此国难当头之际,我愿代表龙鑫捐出名下货轮两只,以响应杜会长的号召。”
说完,噌噌噌几步上前,在会议桌前抓起笔,落下自己的名字,转身疾走。他不愿意与这群只顾眼前的昏聩商人为伍。
“沈先生,请留步。”杜镛爬起身,走到跟前,握紧他的手,叹道:“若月笙有能,也不会累及诸君,沈先生请暂且留步,赏脸到华格臬路喝盏薄酒,以聊表愚兄的感激之情。”
就这样,因沈石歆一番慷慨激昂,杜月笙成功说动沪上的企业家联合行动,将自己的船只全部凿穿沉在吴淞口,以阻挡日军兵舰前行。然而在对比悬殊的战力前,时局却还是一天比一天坏。淞沪会战,国军失利,上海最终沦为孤岛。沈家男女老少,只得流亡香港,后转投澳门。
在临走前夜,沈月孝无限感慨地回头眺望自己的家乡,只见血光四起,喊杀连天。
“我还会回来的!”沈石歆恨恨地说道。而他不曾想,这么一别,就是十多年。
日军占领上海后,对所有参加沉船的商贾进行无情抄家,沈家也在名单之中。无法搬动的两家公司和来不及带走的私人财产,全部被搬走,登记入库移到了虹口海军司令部地下室。而这些财产里头,就夹杂着一面造型怪异的镜子,它便是“五通神镜”。这批财产之后又被移走,真正下落直至抗战结束也没有任何头绪。
你要问沈石歆究竟何许人也?他便是洪武年间江阴都镇抚沈维璘的嫡系后裔。这面来历不明的镜子,一直静静地躺在沈家安置古董的字画间里,已有数百年。
随着美军机向长崎、广岛投下原子弹,邪恶轴心势力土崩瓦解,日本投降。此刻的沈家,过着家徒四壁的艰苦生活,沈石歆为了维持一家老小的生计,在制冰厂工作,已没有路费返回故里。结果数年之间,内战又起,新中国诞生。一直到了1951年,上海市长大力邀请,给足路费,沈家才搬回老家,掐指一算,已过了14年光阴。
时间来到了1983年,有关迦羯罗镜又再度出现了新讯息,此刻,沈石歆已经病故了整整十年,他的嫡子沈国藩搬回老宅,仲夏某天,街道上的炮局找来,提给他几大捆信件。这些东西都是在过往年代里,被人扣下的。寄信的是个日本人,名唤矢野刚,是早稻田大学的一名教授。
这个矢野刚一共寄发过一百多封信件,全部找的是沈家老头子----沈石歆,那么如此迫切到底图的是什么?
一切都是为了它---------“五通神镜”。
1942年,战争的硝烟弥漫在东南亚的上空,巴丹半岛上的七万余美澳联军和菲律宾本土士兵,在弹尽粮绝得不到任何支援下,被迫向日军投降,这一事件,标志着菲律宾沦陷。
在接管马尼拉的日军当中,有一个长相普通的青年,来自遥远的横须贺。可他并不是士兵,而是名普通的军医助手,因为代替自己弟弟服役,满脸愁闷心不在焉地坐在军营里。这个人就是当时刚从医学院毕业的矢野刚。
此刻,中华大地上依旧狼烟四起,战乱频繁,持胶着状态,随着越来越多的盟国军队参战,日本实际控制地界逐渐收缩,于是陆军部决定,将部分掠夺来的战利品,往几个地方转移,菲律宾就是其中之一。而这一天,矢野刚正巧赶去马尼拉办事,就瞧见几只刚到埠的大箱子在海军司令部大院里卸下,看管以及整理储备仓库的,是他的同学和好友------堀江亚夫。
“你来看我的吧,矢野君。”堀江对他打了个招呼,示意他上前,神秘兮兮地耳语道:“今天到了批好东西,我先完成工作,晚上请你去喝酒,都两年没见,我十分思念你。”
矢野提交完自己的那份报告,坐在海军司令部食堂里等待堀江,然而一直到傍晚,也没见这个老友出来。正当他打算回去,堀江神色慌张地走出地库,十分兴奋地对他说:“再等我一些时候,万没想到,真的难以置信,一会儿给你瞧件不得了的东西,嘿嘿,当然是照片。”
时间很快走到了八点,两条黑影走出大院,一路小碎步,越过两条街,到了一家药店后的小巷里,推开民居木门进去,走入间满是胭脂气的破屋里。这两个鬼鬼祟祟的家伙,正是矢野刚和堀江亚夫,他跟自己的同窗来到了一个菲律宾女人家中,那家主人正是堀江的相好。
两人关起门,给了些钱让女人出去买酒,然后燃起一盏水月灯(旧日本军军管时期,实行宵禁,晚八点后断电),抽起烟来。堀江从后兜掏出张照片,递到矢野的跟前,问道:“第一眼看见,我就觉得眼熟,你看我在仓库里发现了什么?”
“这,难道是迦羯罗镜?天哪,堀江君,这是哪搞来的?”矢野难以压抑住内心的狂喜,失声叫了起来,叹道:“没想到这东西真的存世!”
“这是今天刚到埠的那批货货里的一件,我认为它和在你家看见的图片很像,就偷偷照了相片带出来给你辨别,”堀江抹了把油汗,笑道:“所以我不得不等所有人都走了,最后一个离开。没想到你爷爷芳博士找了一辈子的东西,竟然会出现在这里。你好好辨认下,究竟是不是它?”
“应该就是,不过堀江君,能查出这东西的出处吗?”矢野掐灭了烟,说:“得想个办法离开这里,让圣战见鬼去吧。我必须和这件东西的主人见次面,这么一来,或许我爷爷人在哪里,也等于有了答案。”
“这却不能,但我会尽力去查。”堀江摇摇头,叹道:“我也得想办法离开这鬼地方,战争耽误了我们整整一代人。”
原来在几十年前,矢野刚的爷爷矢野芳,一直痴迷地在青藏地区找寻这只盘子。据其十分含糊的说法是这东西是上古人类还没有文字前的三神器之一,为了找寻它的踪迹,芳博士跋山涉水,花费了多年心血,最后终于拿获一丝线索,给家里发了份极为隐秘的电报,用秘文写成一段和歌。三切,翻译出来的含义就是:
“我已经找到迦羯罗镜的下落,明天正午闯血浮屠,期待吧。”
但这一去之后再无音讯,迄今为止仿若人间蒸发。二战结束前,趁着混乱,矢野刚和堀江亚夫偷偷盗出盘子,为了提防被搜身,就交给了相好的女人代为保管。两个人返回日本后,十多年间闭口不提,暗中探访,通过一系列的找寻,他们发现了盘子的原主人名唤叫沈石歆,字月孝,是个中国商人。所以从1960年开始,就不断写信或是发电报想要与之联络上,而他们不曾想到,此举却给沈石歆带来灭顶之灾。
其实,沈家老爷子沈石歆也多多少少知道有俩日本人正在找他的事。而思来想去,自己好像与日本除了国仇家恨外,再无其他关联。所以组织上要他交代,他也说不出个所以然。而到了80年代,这两个日本人谁都没料想,找了几十年的沈石歆,突然给他们回了封毛笔书写的信件,拆开后一看,却是沈国藩寄发的,这才知道老爷子早已谢世。
于是在1987年,两个日本人正式邀请沈国藩到京都,打算从他身上获悉芳博士的讯息。而沈国藩也十分想拿回本属于自己家的旧物,以及搞清这东西究竟派什么用。两下一拍即合,下了次南洋,但可惜的是,许多年过去了,原本寄放盘子的女人已经病死,东西让他一个远方亲戚典当换了钱,这条线索至此,彻底中断。
然而怪事接踵而来,从这三人开始调查迦羯罗镜起,就一直遭到不明人士的恐吓和威胁,这些神秘势力不断试图阻挠他们。两个日本人正常生活受到干扰,不得不中止了与沈国藩的合作。到了90年代,堀江亚夫无端失踪,后被警视厅发现让人杀死在本州诹访的山里,这整件事变得更加扑朔迷离,吓得矢野刚不得不躲藏起来,从此下落不明。
而再说回去上海的沈国藩,待在一个文化局里工作,一直到退休,却也太平。膝下生有一女,嫁了个美国商人,先后生育了三个孩子,其中一对是龙凤胎,男孩叫沈光,女孩叫佘羚,一大家子居住在纽约州罗切斯特,过着平静的生活。
沈国藩是个传统的老人,特别喜爱这个孙女,打小就总留在身边,佘羚一直到十多岁时才回北美念书。此间一直保持着密切联系。然而到了90年代末也就是堀江被人杀害期间,沈国藩突然中风,卧床不起,生活无法自理,沈家女儿远隔重洋,只得在上海本地找保姆托亲戚照料,仍不放心,佘羚毕业后去了中国照料自己的外公,待了几年,2004年沈国藩临终前,回光返照,突然能开口说话。他告知佘羚一件隐瞒已久的秘密。而这秘密即便当初与矢野教授、堀江教授合作时,他也不曾吐露半句。
原来他们沈家的祖辈,也就是沈石歆的堂兄弟---沈柏渠,其实是认识矢野教授的祖父芳博士,这两个人都对盘子十分痴迷,因此一起调查过来龙去脉。而当时矢野芳化名叫潘启麟,他不知这是个外国人,因而导致了沈石歆对于横须贺寄信之事一无所知。大概在1934年前后,沈柏渠独自一人返回上海,却什么都没提便放弃了继续调查盘子。到了解放后,一个人去了杭州独自居住,终身未娶,紧跟他老哥沈石歆的步伐,在1974年去世,留下间空荡荡的旧屋和几箱书本。正因为内里都是鬼画符般的东西外,内容丝毫价值也没有,所以原封不动地保存下来。沈国藩打小就和这个小叔十分亲昵,知晓他太多太多的私事,有些甚至是自己亲爹沈石歆也不甚明瞭的。
改开之后,沈国藩去了次杭州,拿回自己伯父的遗物,在这些书本里找到了一份日记,用土话写得隐晦难懂,但还是搞懂一些原委。日记里记载着沈柏渠和“潘启麟”曾到过一个叫做血浮屠的原始密林里,打里头取出了第二面镜子,但“潘启麟”中了剧毒死在了塔基底下,只有他一人生还。
而且他们甚至都已查清,这种盘子共有三面,它们的作用并非供人观赏,而是一种开关,是用于开启某些神秘地方的钥匙!日记里用他们沈家特殊的土话记录下来,希望后人能够有朝一日看见,去找回祖上失去的“五通神镜”。
“哎哟,照这么说来,敢情福卡斯所说的一切全是真事!”此刻,小车已进入日内瓦市区,他打了个左拐,开始往国际清算银行建筑,也就是“河边”分部在地面的伪装物驶去。
下得车后,他边走边思索,同时掰着手指。
“在计算盘子吗?”
“对,这么说吧,盘子总共有三只,对不对?”Alex望着我,道:“一面不用去找,它是神婆祖上的迦羯罗镜,就在我们手上;另一面生命之花,被清场者福卡斯夺走了;那么剩下的,也就是俩人从所谓的‘血浮屠’取出的,第三面镜子!现在会在哪?没准也在那婆娘手里!”
“不会那么简单,”我招呼他看着点路,往电梯井走去,说:“这女的是个急性子,又没有城府,不太会藏着掖着,如果第三面盘子当真在她手里,理应会让我们知道。不过路上我并没在想这些破事,事实上,”
正说着话,只见电梯门打开,里头跑出个跌跌撞撞的家伙,对着地下库内散步般汇拢的黑衣人挥手:
“快,脑袋给送来了!楼上已开始警戒,赶紧换装!”
这个家伙是瘦子。
“什么脑袋?谁的脑袋?你慌什么?掉脑袋了?”我一把拧住他衣领,嬉笑道。
“放手,你怎么老这样?”瘦子最反感我扭他,一把挣脱:“在墓地时没见老刀和莱斯利商量事儿吗?说的就是脑袋这件事。”
“杀神宙斯的脑袋。”电梯里又渡出个泰国人颂猜,背着手神情肃穆地扫了我们一眼,道:“运送回来的飞机,差点坠毁,这事儿,马虎不得!都快上楼换装,以防不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