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三个人体内那种污黄色的血液,被抽出后分别注入标贴姓名的烧杯内。波特让外科医生取了个泡沫箱子来,打冰块里取出被塑胶袋分成格子的透明溶液。
“这是什么?那脑袋的髓液?”坦克罗利抬头扫了眼,哈哈大笑:“一下子抽取这么多,那东西没被折腾死?”
“这是调和剂,味道嘛,就像玉米甘糖。”波特回应着,让Alex上前帮手。
当这种溶液和污血接触后,便迅速化开,摇匀后,粪黄的色泽被一种纯净的酒红色所替代。烧杯里的液体透着光,绚丽无比,令人迷醉。
“这……这证明我是对的!”波特喜极而泣,他抱着脑袋,指着一叠数据报告纸狂呼:“咱们终于找对了路,不再懵懂乱撞,和摩萨利尔的老板同步了!”
除我以外,其余12个人茫然地望着他不知所谓。当然,我并不比他们高明到哪去,而是通过这种色泽,回想起第四颗卵,它的外壳正是酒红色。
“接着,又要做什么?烧瓶里颜色都一致,”泰国人思索片刻,问:“难道我们全都合格了?”
“以血样来判断,理论上都算合格,但你们瞧。”波特从泡沫塑料箱掏出几个其他烧杯,举到众人眼前。那应该也是血样,但颜色和我们的天壤地别,杯内液体不但浑浊,而且成了墨绿色。
“这是别人的血样,”刀疤脸接过烧杯,向众人展示一圈,道:“所以他们在第一道检测下,已被排除在外。剩余的就是要进入第二道测试---演算与西撒的融合度。都跟着来,去找CDC专家!”
“原来如此。”我点点头,招呼众人捧着自己血样,跟上波特的步伐。几分钟后穿过准备间,众人来到急救室。在当初坦克罗利的病床位置,摆着一部奇怪的石头仪器,上面有个巨大的研盘。
CDC的助手们接过烧杯,用吸管先簪上四个人血样,走到石头机器跟前,置入液槽。然后打仪器中央取下一个曜石打磨的针管,将内里一种像水泥般的稠厚汁液滴到盘上。这种物质顿时像有生命般开始扩散,它们分成四股,分别往液槽涌去。
众人的目光死死盯在圆盘上,大气不敢出!生怕呼气会弥乱“水泥”判断,从而搅黄这场严肃的实验。
只听得“啪”的一声,某个液槽内腾起一团蓝色火焰,高温迅速烧空了血样,那一片圆盘表面被焚得乌黑!
“坦克出局!”波特皱着眉头看了看,向粗汉挥挥手,让他立即离开屋子。
接着,更多“啪、啪”声响起,其他液槽也被蓝色火焰灼烧,第一轮都被淘汰。这些人分别是泰国人、罗利以及两个助手。
接着是第两轮,也同样是四个人血样。本该轮到我,但我想见到最终结果,便用领导口吻让口技兄弟先上。随着“啪、啪、啪”数声,这四个人也被淘汰。顿时,波特的脸色变得极差,他再也坐不住,“腾”地站起身,扶正眼镜,嘴唇哆嗦起来。
“我肯定不会搞错,不然怎么来解释老板能控制西撒?他在拍摄回来的录像里自己说,只有他能控制深红巨人!”老头大汗淋漓,将剩余五个烧杯端到眼前,来回摆弄,自言自语道:“这怎么可能?连续八个人被排除,这种巧合的几率是万分之一,难道结果在剩余五人之中?但要是仍旧那样,老天!如果是我错了,也等于几个月来所做的一切全白费了!”
CDC爱咆哮老汉走上前,让他镇定下来,测试还没结束,还不能说是彻底失败。不料波特推开众人,怪叫一声双目惶恐地跑出屋,说再也看不下去,需要一个人静静。
刀疤脸使了个眼色,示意我俩赶紧追过去。波特是个科学家,本质上是位学者,承受能力很差,意志薄弱,极容易崩溃。外加不久前刚被西撒折磨的心脏病复发,会出危险。
我俩走出屋子,远远瞧见他的背影已出了自助式酒吧,往生活设施方向去了。等追赶上去,见他正站在大车道一侧,打算开车出门。我们慌忙上前,钻进车厢内,让他冷静。
“我不会回去,我也不想再听到什么结果,就像你们回来后写的报告,我根本不配当‘处理人’!”他捂着耳朵,伏在车盘上,老泪横流,道:“和第五支队伍所有人相比,我最没有资质,所以才被一脚踢开!甚至,他们连去了非洲哪里都不告诉我!马德兰本质上瞧不起我!”
Alex原打算拍老头肩膀让他冷静,一听提到他爸名字,不由抽回了手,默默沉思起来。
“可还有没测试的人,你完全不必如此。”我取了支烟,给自己点上,缓缓地说:“波特,其实我想说,相较这里的你,山里的怪人波特更像你自己,坚定孤僻,而且认准的事儿不会退缩!恰恰是这个柔弱不堪的人,给了神秘入侵者迎头棒喝!”
“那个我,究竟是怎么的人?他为何非要自杀?”波特听我提起怪人,不由转过脸来。
“林锐,还是让我说吧,我毕竟与他待过一段时间,比你更了解他。”Alex叹了口气,从票夹内掏出他在鹰巢顺的照片,提到波特眼前,道:“都是因为她!在他的时空线里,你妻儿并未身亡。波特既痛恨神秘人入侵将他折磨得人不人鬼不鬼,更怨怒绝望于,你们老板在核心裂变了世界,这导致他丧失所有生命中最重要的人,连一丝一毫生存下去的理由,都不存在了。”
“天哪,这还真是我太太!”波特接过照片,在昏黄的车灯下反复端详,老泪纵横道:“1986年的当天,实在太惨了!我本以为她在体育馆附近逛超市,但谁能想到,她却待在更衣室里正打算换装进研发间。结果,爆炸后大火迅速吞噬了一切,她整个身躯,被人抬出时,已成为一段焦炭……”
“波特,跟我们回实验室,我答应你,”我拍着这个伤痛的老人,思虑片刻道:“我会为你,找出那时纵火的凶犯!如果你能完全读懂老板的研究,没准还能将你妻儿再度找回来!”
波特眼中闪过一片泪花,沉重地点点头。与此同时,刀疤脸带着瘦子,也闯入大车道,正向我们招手,他们脸上的表情既不是惊喜也不是失落,而是一种震撼!
看来,CDC实验室里,已经拿获了答案。
“什么,这就是结果?!”十分钟后,我们一干人等再度来到石头仪器前,波特不由大惊失色道:“这不可能!”
我双目失神地望着液槽,也半晌说不上话来。
表盘上出现三种结果,清晰明了!和西撒水泥般髓液百分百融合的幸运儿,不是一个人,而是两个,标写的烧杯上分别写着名字:
Alex与Blade!
而还有一个人既没被出局也没被认可,那就是我,我的血样测试结果为百分百不融合,但并未引起烧灼!
这个结果,是所有人起先预料不到的!如此一来,西撒有可能迎来两名主人!而我究竟算什么?不仅波特没有答案,CDC专家也同样解释不了!
刀疤脸轻蔑地看了看结果,嘴角抽搐,双拳握紧又放松,开口说:“我已够强壮了,不需要保镖,还是留给Besson你吧!让老子和那只屠戮我无数兄弟的怪物为伍,是种耻辱!”
他的心情我能理解。确实,死在竞技场的六名队员,都是刀疤脸多年的挚友,外加改造仓库大爆炸,可以说原属于他团伙的一部分,基本飞灰湮灭了。而如今,他却成了支配西撒的主子,这难道不是种讽刺?
不过很快CDC老头的声音响起,顿时让僵冷的气氛缓和下来。
“这只不过是融合阶段的测试,究竟能不能得出结论还为时尚早。西撒本身也在低温槽里,这要等它复原后才能做出选择!”
“所以,下一次解剖实验的内容,会有更多。复原是第一步,然后是认血亲,也就是配主子。这些完成后,得获取西撒本身的记忆体,模拟出刺豚舱老板的研究进度。最终,还得带着西撒去非洲,凭借它来找出失落的火炬舱!”波特摇摇头,疲惫地看看我,叹道:“还有你这个结果,究竟是什么意思?这都是步骤,说说简单,实际做起来会很难,时间不多了!”
“怎么时间又不多了?难道非洲那边被清场者福卡斯突破了?”Alex一瞪眼,嚎道:“若果这次让老子像过去般搞得像个叫花子,再被人层层分权,我丑话说在先,坚决退出!”
“没被突破,但比这还糟!”波特唉声叹气,找了把椅子坐下,气若游丝道:“很快董事局就到了轮值投票阶段,福卡斯的人有可能会退居二线,到那时曼因斯坦家族便会控制全局,若我们仍无进展的话……”
“Mainestan!”我惊叫一声,问:“难道是德国的那家杰克弗里德。曼因斯坦全球置业?!”
“对。”波特眼神迷离地望着天花板,喃喃自语道:“两大家族在过去数百年间联姻过七次,但随着1913年叙利亚沙漠事件,老曼因斯坦为此丧身,因此两家反目成仇。”
“可探险队被人团灭,是根本预料不到的事,这不该成为彼此仇恨的理由吧?”Alex点起支烟,抖着脚发问。
“那个家族的人,完全有理由痛恨福卡斯。因为最初拟定的历险计划,老曼因斯坦是投否决票的,而老头自作主张非要深入。不仅如此,在中途还改变原有路线,带着队伍去了趟摩萨利尔,遂导致老曼因斯坦丧生。”波特搓揉着脸,叹道:“别人的骸骨还能从沙漠地带回收,而那老头,整个人在山里被炸成了灰!福卡斯欠着别人家一笔血债!”
回到病房时,已经临近午夜,一下子脑中冲进那么多内容,外加我睡了19个小时,丝毫疲倦感都没有。我不知公司上层的斗争,谁胜出会对我们造成何种危害,总觉得眼下五分部的主脑们,有些排斥老曼家掌权,这些理不清想更乱的事,一时半会不会有答案。我的权限太低不配知道,像刀疤脸那种老资格素来不参与集团斗争,想打听也问不出由头来。
不过,有一个精明的家伙肯定知道其内幕。
想着我跳下床,艰难地扶着墙,慢慢踱出病房区,往那间查理和我亲昵的屋子走去。
我象征性地敲了几下,随后见应答推开了门。黑衣发言人正坐在桌前,转着手指间的水笔,好奇地望着我,道:“怎么了?这么晚还没睡下?你的血样结果我已经知道了,很奇异,是不是?”
“是啊,连我都搞不懂为何会这样。”我就着那张缠绵过的沙发坐下,东张西望,随口发问:“查理不说我还不知道,你怎么换办公室了?”
“查理的事,我也挺无奈,军校导教,我不是个喜爱掺杂别人家事的人,但她那暴躁性格你也明白。”发言人也许误解我找他是问家眷团的事,依旧不紧不慢说着:“她向我刚提出时,我也感到很吃惊,查理总是很自我,没人能压制得了她。相比较我觉得你太太更温柔和善,你得想一想这些,处理家庭问题不容易。”
“这种家庭问题就不麻烦你多提建议了。”我暗自嘟囔着,打算进入正题。
“那你想打听什么?难道是你太太问起的……”
我刚想打断他,一听到此,不由楞了愣,背脊冒出冷汗,慌忙发问:“她说了什么?”
“她说,能不能安排一份工作让她到公司上班。她现在因为你的缘故,受保护条款支配,已经砸了饭碗,眼下夫妻俩分居在不同国家里,这都是公司造成的。”发言人咬着笔杆,直言不讳道:“我也正为此烦恼着哪,确实如她所说,公司具有无法推卸的责任,但真要找到合适的岗位让她上班……”
“别,千万别让她进公司!”我一挥手,大汗淋漓道:“其实我过来,不是为了问这事的。”
“噢?那你是为了什么?总不会有闲心找我喝上一杯吧,不是吗?你和Besson都十分讨厌我,这我知道,嘿嘿。你太太的事,不论你怎么否决,我都会替她想出路。”
“我过来,是因你曾是总部的财务主管,公司内部的事儿,会比其他人清楚得多。”我掏出一支烟,点燃后提给他,说:“我不厌恶你,自打河底刺豚舱你说小孩的事之后,我以往的情绪都烟消云散了。在我眼前,就是一个失去爱女的父亲,一个肝肠寸断的老男人。我找你是为了问曼因斯坦家族怎么回事。”
他眼中流露出一种哀伤,然而很快逝去,猛抽一口烟后,他摇头叹道:“都过去了,时间会令人遗忘许多。曼因斯坦家族?董事局另一大股权人,他们过去也管理过公司,自从退居二线后,花格子先生和瘦子才能来公司上班。”
“这……难道花格子是福卡斯派系的人?”我一头雾水,问:“这我可以理解,但瘦子应该算个无足轻重的角色,难道他是老板的亲儿子?”
“不,瘦子的姓氏,便是曼因斯坦!他是老曼家两个儿子之一。”黑衣发言人做着白领指节保健操,吃惊地问:“你在公司大半年了,居然连瘦子叫什么也不知道?”
“你们所有表格上,上面都写着Skinny。M(瘦子),我哪知道他究竟叫什么!”我“嗖”的一声从沙发上跳起,抱着脑袋惊叫:“敢情这还是有钱人家的花花公子,我艹,半天前我还惹怒了他。但这说不通,既然他是老曼派系的儿子,为何他家里掌权,反倒无法来上班?”
“很奇怪,是不是?”发言人撇撇嘴,道:“因为他是私生子,是他们曼因斯坦家的耻辱。”
“……”
“瘦子是韦伯家照料养大的,专门用来恶心老曼家特殊的人。因为,他属于最不应该活到现在的那种人。”黑衣发言人抓起外套,指了指房门,说:“而我希望你别去问他本人,回想这种事任何人都会很难受,而且我也不会多说。走吧,跟我去喝一杯,然后我也打算休息了。”
我陪着他,在自助酒吧内喝到店铺打烊,这才摇摇晃晃地站起身。本以为他会朝里走,不料发言人背着手踱步来到生活设施区,往他几十年前的办公室过去。我不明就里,只得慢吞吞尾随。
“你不会是想故地重游吧?”我的头顶各种铅管通风口沉浸在黑暗中,四周静得连针掉落在地也能引起轩然大波,大车道灌入的寒风吹拂进来,很有一种当初刚探入河底刺豚舱的感觉,想着我不由缩了缩脖子,问:“你仍想再看一眼?”
“不,那样做会难受,而且会很难受,所以我才远离了那里。不过曾经的办公室,现在归你了,我带你去看看。”
“我的?”回想起曾经的我,每天忙里忙外,在所谓总产生爆炸性新闻的花编杂志社里,连张桌子都没有。而在这里,却有私属单间,这可真是造物戏人。
此刻的大众,皆都沉浸在睡梦中,走在这条地处不同国家却结构相同的过道里,不由令人唏嘘。太多人都没能坚持过来,纷纷倒毙在世界各地,而如今,我们看似轻松的步伐,却无比沉重。
故地重游,就是撩拨人们心头最惨痛的伤口,它不可能带来释然,只会叫人沉醉过去难以自拔。
几分钟后,我们越过侧道小玻璃门,走过坦克罗利曾躲藏的橱柜,来到原医疗中心和幼儿园的卷帘门过道口,远远望着一扇苹果绿油漆的门,这就是我的新办公室。
“我在这里站一会,就不跟着过去了。”发言人接过一支烟,抽了几口,道:“我来过几次,但没勇气靠近幼儿园。一会儿你出来瞧不见我,就独自回病房吧。”
我点点头,扶着墙朝前走去,没走几步,就听见发言人的转身。很显然,他半分钟都待不下去,这里是他所有噩梦的开始。
“喂,莱斯利!”我侧转过身,唤停下他。
“怎么了?”他愣了愣,开始掏口袋,确认钥匙已交付给我,迷惑地问:“你还有什么事?”
“你难道从来没想过,要找出当年纵火的凶手?以及再看一眼自己的Molly?”我不知自己是如何会想起说这些的。也许是几小时前,在车里安慰波特后腾生出念头,这会儿打算尝试一下。
“那两块石头?!”发言人站在原地,浑身发颤,道:“我怎么就没想到这点呢?对了,军校导教,据说你已能熟练使用火赤目洞悉过去的痕迹,这确实是个好主意!”
“通灵石和法皇玛瑙现在在哪?”我朝他伸出手。
“你跟我来,它们都在Besson的抽屉,所有人的钥匙我都有。”黑衣发言人显得无比兴奋,他连奔带跑,甚至将我远远拉在背后都浑然不知。
十分钟后,我在打烊的酒吧前接过取来的两块石头,望着他问:“你打算从哪儿查起?你我将马上重回1986年了!”
“老楼最初的爆炸,是从资料室这段开始的。然后迅速轰塌了现在的改造仓库,背后一片实验室里化学品爆炸,殃及一墙之隔的生活区,而那里的供电间、储备各种危险品的圆腔……”他回忆着,忽然一拍大腿,叫道:“我真该死!”
“怎么了?你什么事二十年来都忽略了?”我让他放低吼声,这会儿是大半夜。
“难不成,不仅仅资料室有人做手脚,连生活区也被同时纵火?可这个畜生为什么连孩子们都不肯放过?我算一下,老楼大爆炸是下午两点零六分,我两点十七分想赶去幼儿园,可那里都已烧塌,火势不可能蔓延得这么快!”他忽然像想起了什么,干脆将人驼到背上,急切地往那头飞奔。
“慢些,你跑慢些,不急于一时,我又不会飞走。”我被颠得五脏六腑都快吐出来时,他已跑回原医疗中心卷帘门前。
“还好,因上次的事故,我对下任务单谨慎许多,这一片区域还没轮上装修。虽不能说是百分之百过去的原貌,但至少70%还是原来的废墟。”他将我放下,急忙拖着手往前拉,欣喜起来:“如果能查出当年的纵火案真相,军校导教,你就立功了!在公司的地位将扶摇直上!同时,那天死难亲人的家属们,都欠你一份情!”
“你觉得我这是为了虚名?行了,你快说先从哪查起?”
“先去储备危险品的圆腔!你会很熟悉这个地方!”发言人松开了手,招呼我跟上。
我们绕过河底刺豚舱佘羚赤脚跑来的尸道,来到一扇类似银行寄存贵重物品的保险仓库地点。半年前,被实验用尸赶得失魂落魄的我们,就曾躲在里头开过秘会。
我这才明白过来,发言人为何说86年大爆炸这里不会被殃及。众所周知,储备危险品的地方,通常都有严格的安保标准,如突发火灾、泄漏,都会将风险因素压到最低。不过眼前的圆腔,那扇厚实大门已然不见,小屋内软垫都被剥除,只剩下其背后敦实的混凝墙面。
“我事后没有第一时间到这里,总以为是实验室那片被炸穿墙才燃起生活区大火。等到配合警方调查原委,已经是二周后,这里所有倒塌物和碎墙已被移除,现场严重破坏。细细回想,真要搞爆破,可能是由这里开始的。”他搓着手,急不可耐地催我,问:“咱俩就从这里开始彻查,你能不能还原?”
“稍等,你得先扶着我。”我将他像个垫子般拉到身后,开始调出第三瞳,按照学来的方式聚瞳开始透。顿时,一阵剧烈的眩晕拥上脑门,汗水如喷水龙头般垂滴下来。
眼前如沙尘暴般满是流苏的杂质,我的耳边传来响彻天际的闷音,猛然感受不到他的存在。整个人像风中稻草般被冲得摇摇晃晃。我无助地划着手臂,想要平衡身子,就在一刹那间,风沙停止了!
眼前这片破破烂烂的地区,恢复成正常模样,医院过道般的墙皮,危险品仓库大圆铁门关着,四周的灯管不停跳泡,似乎电力不很稳定!门前有张小桌子,背后椅子空着,一个老式电话正在拼命嘶叫,但无人接听。地上掉着本杂志,好像是鸟类鉴赏的图册子。
“这里有张桌子,原先坐这的是个什么人?”我待难受稍减缓些,侧过脸问背后的发言人,但他就像过去那样,消失得无影无踪。我深知他此刻就在附近,每次窥探过去的奥秘时,都会发生这样的状况。
看来只能靠自己了,我该做的,是先弄清眼前瞧见的这幕,具体发生的年月日。
想着我扶墙开始往前走,不知为何,虚幻中腿脚竟然好了,能跑能跳一点功能障碍都没有。这个小仓库前得不到答案,我只能往更深处侧道汇总口前行。虽我知道这是老楼,但当初的实验用尸留在心头恐惧,却丝毫未减。
这里的一切与摩萨利尔刺豚舱一模一样,不仅暗弱的灯光、四周的清冷、甚至是穿行呼啸的阴风,都叫人不寒而栗。我的脚步声回荡在空旷的建筑内,此刻的我,已经来到六条侧道口。
“该往哪走?”我打算抽支烟思索,但一摸口袋,兜里空空。在虚幻中,一切真实存在的东西,除非是紧握在手的,都不知去向。
“随便吧。”我挑了条侧道往里走,这里很陌生,因为当初的我,被迫停在总汇口负责观察。这条路是佘羚走过的。
穿过直道,出现条狭窄的楼梯,开始往上攀延,这阶楼尽头有扇黑色木门。两边墙皮剥落很严重,本已逼仄的过道里偏偏还放着一捆捆旧报纸,我俯下身子扫了一眼,日期是1984年,其中一份上登着个广告,是我孩提时代十分痴迷的电影“Breakin’”(霹雳舞)。
这些都没有价值,无法判断日期,只有打开尽头木门继续调查,才能获取答案。想着我撇开报纸,踩着一地水渍来到黑门前,一握把手,这门居然没上锁,不由伸手推开。
整间屋子漆黑一片,这是个密室,没开窗户,属于房中房。我头回遇见这种局面,就像正常人眼睛,竟然丝毫透不了。借着过道内微弱的灯光,可以感觉这个屋子挺大,起码能抵得上酒吧面积一半。屋内被摆着不少方方正正的小桌子,它们绝不是普通家具。每个桌面都有罩子,盖着块猩红色的厚绒布,似乎是展览用具。
我探出手,在门内墙上摸索着开关,除了抓出一手白灰,空空如也,水泥汀满是复杂的电索,就是没个按钮。我停在门前,不打算进去,因为爬楼的本意,是为了核实时间,但望着这古怪屋子,心底顿生好奇心。
“桌子究竟都是干嘛用的?”我定了定神,开始跨出脚步。屋内又潮又旧,脚下灰尘飞扬,这间黑屋看来很久没人上来,更别提会预约保洁员。
很快我走到一个桌子前,伸手拉起绒布,露出一个有机玻璃罩子,里面平放着一件东西,但被我的影子遮蔽住微光,分辨不出这是什么。我翻着口袋,希望找到发光物,这才注意到手里一直攥着打火机,当个普通人,那种感觉实在太糟。
当打火机擦亮后,我抬眼往罩子里瞥了瞥,顿时惊得往后跳开,背上芒刺顿起!
那根本不是桌子,而是像博物馆里的那种陈列架,里面赫然躺着一具干瘪的古尸!龇牙咧嘴,两颗像臭鱼烂虾般的浑浊眼珠,正死死盯着我!
我艹,这算个什么鬼地方?四周那么多罩子,不用去拉,肯定都是这种东西!我噩梦里最可怕的场景,被锁在古尸室内,真实出现眼前。
与此同时,我好像听见清脆的脚步声,正打我身后传来,响亮且沉重,步步逼近!
“真混哪,好端端我逞什么英雄?这下可将自己撂进去了。”我暗自骂道,四下张望。周围没有躲藏的悬念,唯独桌下是个视觉盲点。
想着,我急忙蹲爬进去,刚落下绒布,那个脚步声已来到跟前,停在门首处!
我拔开一条缝,偷眼望去,顿时吓得魂飞魄散!
因为站在那里的人,正是罗马水道丛林出口我回头瞧见的那个军官黑影!他似乎很惊讶屋门被人推开,开始东张西望,偏偏往我这边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