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说五爷和喆老七带着菊池向澄海境内的盐灶里地界走来,一路上,五爷和喆老七跟菊池谈起盐场的事情。此时三人到了盐灶里地方,喆老七问:“菊池朋友,知道这个地方叫什么吗?”
“不知道,我怎么知道你们大明这小地方的地名呢?”
“你当然不知道,不过我可以告诉你,这个地方的地名叫着‘盐灶里’,‘里’是我们大明的基层行政单位,按户数划分,十户为‘甲’,百户为里。我们看到的这几个小村子就是一‘里’。这里的地名就叫着‘盐灶里’。为什么叫着‘盐灶里’呢?因为这个地方是一个盐场。”
“怎么看不到盐场呢?这不是徒有其名吗?”
“别急,你很快就会看到盐场。”
转过一个小山坡,只见前面是望不到边际的平坝,平坝上有成排的矮房子,喆老七指着那些矮房子问菊池:“菊池朋友,你知道那些矮房子住着什么人吗?”
“不是住着房子外面那些忙碌着的人吗?”五爷和喆老七都笑了:“你这东洋二百五,你哪也是回答矮房子里住着什么人?告诉你,那些忙碌着的都是盐民,煮盐的盐师傅。”
“奥,亚希,亚希,我知道了,那些人都在做盐。”
五爷和喆老七又笑了:“你这东洋二百五,教也教不会,于是解释说:“不是‘做盐’,是‘煮盐’,‘者’字下面四点的‘煮’,‘煮饭’的‘煮’,听清楚了吗?”
“清楚了,煮饭’的‘煮’,‘煮盐’。亚希!亚希!”
五爷和喆老七带着菊池进入盐场,菊池被盐场的一座盐灶吸引住了,菊池看到,灶门口吐出火苗,灶上大铁锅里的水在沸腾着。灶旁边的篾筐里装满大小不一的颗粒,那些颗粒并不像黄豆子那样圆,它们大多成不规则的方形。这些颗粒的颜色单一,它是一种什么颜色也不好说,你说它白也不是怎么白,你说它黑也不算黑,至于其它颜色它根本沾不上。菊池正在琢磨着怎么样表述它的颜色,喆老七说话了:
“菊池朋友,你拿一个颗粒放进口里,尝尝是什么味道?”
菊池伸手从篾筐里拿出一个颗粒正要放入口中,正好煮盐的人看了他一眼,菊池以为不许他拿颗粒,立即把颗粒放回篾筐里。喆老七看出菊池有点怕盐民,说:“菊池朋友不用怕,盐民都很善良的,不会把你吃了。你拿一粒盐试试味道,没有关系的。”
于是菊池从新从篾筐里拿出一颗盐粒放入口中,脸上立刻显出难看的脸色,略停,摇摇头,把盐粒吐出,用手掌接着。喆老七问:“味道怎么样?”
“不好,不好,很咸的,受不了啊。”
“这么说,菊池朋友不要盐?”
菊池急忙连连说:“不不不!盐是最宝贵的啊,我怎么会不要盐呢?为了盐,我们冒着翻船的危险,远渡重洋来……”菊池立刻感到说露了嘴,突然停止说话。但是那句没有说完的话被一个盐民听到了,问喆老七:“这位老哥,刚才说话的人是哪里人?为什么他说‘远渡重洋来’?该不会是倭寇吧?”
“不是不是,绝对不是,他是来自南洋的生意人,听说你们盐场规模大,特意来看看。菊池朋友刚才你试了一粒盐,很咸的啊。如果你要采购盐,就来这里采购,盐的质量好,价格又便宜。”
喆老七一番话为菊池解了围。五爷和喆老七把菊池带到一个地方,一排矮房子的中间的门口上方题写着“小江巡司”四个字,喆老七介绍说:“菊池朋友,这个“小江巡司”就是官府管理盐场的专设部门,如果我们能够想办法迫使这里的官员自动离开这里,我们就可以乘机取而代之,收取盐税,要知道这个盐场的税收是一笔巨大的收入,油水大得很哪!菊池朋友有意吗?”
菊池在日本国内就常常听人们说起大明的盐税,对大明的盐税管理也略有所知。据专门研究大明盐税管理的学者撰文说,在明朝的财政收入中,盐税收入至少占据整个税收的一半,而且百姓都要用盐,这种货物从来不用担心销量,因此在历朝历代都对食盐这种商品实行强力管控,而且对从生产食盐到最后的销售都有明确规定,明朝也不例外。
能够占据国家收入的一半,由此可见盐税的重要性。为了更好的收取盐税,明朝还设立了都转运使司和盐课提举司。“小江巡司”就是盐课提举司的下属部门。早在明朝建立之初,洪武皇帝就设立了盐法用以增加税收,以便获得充足的军饷,支撑自己争夺天下。
明朝设有专门生产食盐的灶户,为了保证食盐的产量,明朝对于这些灶户的管理十分严格,一旦入籍,子孙后代不允许脱离户籍,而且也不能更换行业。他们生产的食盐只能卖给官府,并且严禁私自买卖,官府给这些灶户们唯一的好处就是免除了他们的杂役。
明朝的灶户有一部分是元朝时期就存在的,在明朝建立后,便继续让这些人生产食盐。还有就是一些犯法的人户籍被强制改为灶户,另外一些是因为当地盐业资源丰富,官府也会选择一些普通百姓改户籍为灶户。这种另类的管理制度,在一定程度上保证了食盐的产量。
五爷和喆老七把菊池带到盐场来,就是为了让菊池产生对食盐的兴趣,从而为控制盐场做准备。果然,菊池在了解了小江盐场后,立即发现这个盐场巨大的利益。菊池所在的肥后国跟日本其他国家一样,都是没有食盐生产的国家,吃盐全部靠从外国买进。在中国与日本关系正常的情况下,日本各诸侯国都可以从中国买进,但是如果中日关系恶化,中日贸易往来断绝,那么日本各诸侯国吃盐就成了大问题,常常闹出盐荒。所以不少日本大名就常常派出巨大船队到大明沿海产盐区抢掠食盐,给大明沿海产盐区造成重大灾难,同时也使大量日本人为了抢盐而丢了性命。
菊池连续在莲花山铁矿矿场和小江盐场逛了一圈后,睡不着觉了。矿场和盐场的巨大利益刺激着他一连许多天夜不成寐。菊池从五爷与喆老七二位明人朋友的说话中知道,在广东东南部一带,还有多处价值极高的矿场,包括金矿、银矿、瓷土。
用什么办法把矿场和盐场的巨大利益转变成他肥后国的利益呢?来一个公开抢掠?按照目前情况,由于广东地处南部边远,卫所部队势力有限,如果来一个公开抢掠,然后迅速离开,是可以大捞一把后全身而退。但是这样以来,大明朝廷一定会迅速加强广东的防务,我们肥后国要想再来一次,要再大捞一把就难了。如果按照五爷和喆老七二位明人朋友的意见,在广东南部一带进行逐步渗透的方法,利用明人中的反官府势力,逐渐实现对盐场、铁矿矿场、金银矿矿场、瓷土矿场的控制,把这些地方上交朝廷的矿税和盐税转移到我日本肥后国手中,那么不过几年,我们日本肥后国将成为整个日本最富有的国家,到那时候……菊池重朝想到这里心潮澎湃。
菊池重朝决定随同五爷和喆老七把其他各处矿场都弄弄清楚,以便做长期计划。
第二天,菊池又把五爷和喆老七请来,喝茶,吃饭,然后转入正题:“二位将军朋友,既然我们做了朋友,就应该做真朋友,对真朋友就应该诚心诚意,不能总留着一手。二位认为是不是?”
“菊池朋友,你这话我们听不懂,我们不知道有什么还瞒着你。”
菊池笑笑:“说起来,二位对我菊池也说了不少,但是仍然还留着一手,你们是不是还在保守着矿场的秘密?说实话,你们瞒着我们日本朋友,那些矿场对你们没有用,凭着你们一百多不会武功的人,你们能够敢去矿场抢掠吗?凭着你们一百多不会武功的人去矿场抢掠,用不着出动军队,矿场矿民就把你们制服了。如果你们公开告诉我,我自然有计划,发财了,自然不会少你们那一份。我听你们口气,你们还有藏宝的地方没有告诉我,是不是?”
喆老七听菊池说这一番话,不过是想去看其他几个矿场,心想这一番话也说到了实处,我们满着菊池,也是没有作用的,不如干脆都告诉了他,他好做计划,也显得我们对他的友谊是真诚的,于是说:“菊池朋友,并不是瞒着你,我们为什么要瞒着你呢?既然菊池朋友现在就想去看看,那好,我们现在就走。”
于是五爷和喆老七带着菊池把罗州石城县的塘蓬金矿和凡口、庞西洞的银矿矿场、瓷窑一股脑儿都让菊池看了。
石城县是广东西南部高州府的一个县,也是历史悠久的古县。早在唐高祖武德五年,就从石龙县分出一部分地盘建石城县,属罗州。这里除了出产金银矿石,还出产多种稀有的矿石,如玄武岩、石英岩、钾长石、云母、水晶等。至于瓷土,在这里几乎到处都有,所以这里还有多处瓷窑。
正是由于这里极为丰富的出产,大量内地人为了求富,不远万里来到石城县定居,使这里的人口急剧增加。特别是福建南部的兴化府、泉州府、漳州府及广东的潮州府地区,有大量移民经海路进入石城县境内定居。从这里开掘的金矿、银矿、花岗岩和玄武岩、石英岩、钾长石、云母、水晶等珍贵矿石,通过广州湾和安铺港运往中国沿海和内地城镇,也有相当一部分运往西域、东南亚和日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