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蛟坠落,大地颤抖。
由于主阵的七人变成了肉酱,所以那通天的血色光柱也骤然消失。
那块魔界碎片钥匙仿佛察觉到了不对,表面的鬼脸顿时发出凄厉的尖叫,声响直刺魂魄。
它一边叫着,一边凌空而起就要逃离。
但此时盯着它的又何止江鲤一人。
黑蛟头顶的人影一招手,石盘当即毫无抵抗之力地飞到他手中。
天上,倒扣的血色屏障随着光柱消失而快速泯灭,城中方才四处可闻的哭喊声也渐渐弱了下来。
至此,魔教的麻烦总算是告一段落了。
江鲤暗自松了一口气,望向黑蛟。
它长约数十丈,通体黝黑的鳞片包裹着直径至少一丈有余的身躯,这样的比例看似纤细,可在人族面前却是实打实的庞然巨物。其外形除了独角、四爪和好似鱼儿的尾巴,其他特征皆与神话传说中的龙一模一样!
于江鲤而言,它的出现,远比方才魔教掀起的纷乱更加令他心神摇曳。
前世,他虽然是一个坚定的唯物主义者,可这并不妨碍他以龙的传人的身份自居,同时,他也坚信,怀揣着对龙的崇拜与信仰的人,绝对不止他一个。
所以,今世重生,了解到这是一个修行世界后,他最想看到的神话生物非龙莫属。
但真龙哪儿有那么常见呢?
江鲤只见过法术神通拟态的真龙,譬如之前他布下杀阵化出的烈焰神龙。
此时,血肉生灵的黑蛟站在面前,他需要仰起头来才能看到那庞大、威严且带有些许狰狞的蛟首,虽然不是龙,但也比以往前进了一大步不是吗?
他的目光如同扫描一样把黑蛟从头到尾每一个角落的样貌和特征记录下来,满足了猎奇心理之后,这才看向一只脚站在独角上却始终稳如泰山的人。
以黑为底,金线编织的蛟龙栩栩如生地盘在袍子上,尽显华贵。
宽大的阔袖中伸出白净如玉的双手,这并非比喻形容,而是真的如同白玉一样释放着荧光。
她一手捧着黑色石盘,一手指尖轻轻点在石盘表面即将全部恢复的鬼脸上。
刹那之间,又是一阵刺耳的尖叫,不过这一回,叫声中更多的充斥着怨念、愤怒、仇恨以及……恐惧。
“呵呵呵……采凡人怨魂所炼,再好的根基又能强到哪儿去?”
娇滴滴的笑声传来,宛若莺鸣鹂啼,清且脆,柔且媚。
青葱玉指用力向下一按,顿时,黑盘上的魔文被打碎,内里冲出一股黑气,聚成一张立体的恐怖鬼脸。
无需她亲自出手,脚下的黑蛟蓦然转头,张开巨口直接将其整个吞下。
数息后,它张口一吐,黑烟弥漫之际,江鲤还看到了方才与血鳞蟒一起被它吞吃的阵盘。
“收!”他遥遥招手,收回阵盘,接着继续看向那人。
视线往上,黑金蛟龙袍突兀地高高隆起。
江鲤眼瞳微震,越过两座圆润饱满的山峰后,修长的天鹅颈白嫩无暇,接着,便是一张被罩在纯金镂空面具之下的脸庞。
这个世界的女子,都喜欢戴面具吗?
江鲤有些费解。
不过,饶是隔着面具看不真切,但透过面具的镂空处,也能瞥见零星之貌,但有所见,心底顷刻间便不由自主地泛起层层波涛。
天生魅惑,已然入骨。
不过再多的魅力,也并不能遮掩她的气质,哪怕没有蛟龙的衬托,也天然具备着一股令人望而生畏、不敢靠近的气息。
乌云叠鬓,青丝飘摇。
飞鸿掠影,步月踏蛟。
江鲤倏地回望那位女将军,对方还是那般模样,专注地与太守僵持不动,仿佛根本没有注意到又有人来。
他正准备开口说点什么,却见蛟龙上的女人动了。
“魔教老鼠,竟能潜为乾朝官员,还算有几分手段!”
她一指点下,滔滔魔气顿时海啸一样涌向两人。
激烈的灵力波动冲击之下,太守与将军的对峙立时被打破,两人被气浪掀得翻飞开来。
女将军带着自己的枪跌落之后迅速起身,手拄长枪单膝跪地,她在自己的身上迅速拍了两下,顿时吐出一口乌黑的血液,但她的面色却反而好了许多。
而太守则远不如他,从被震飞到落地,一直在不断地往外呕血。
更惊人的变化是从他手中脱落的官印。
本就布满裂纹的官印此时被魔气冲刷,顿时被彻底破坏,碎片炸裂之后,一团堂皇正大的光芒立即喷涌而出,其色金中泛紫,位格奇高!
这团光芒出现后,黑蛟顿时有些不自在地甩了甩脑袋,脖子也往后缩了缩。
江鲤脑袋一转,很快想到了这团光芒的来历。
但女子开口更快:“连乾朝气运都能暂时封锁,看来魔教也不全是眼高手低之辈。”
气运之光盘桓数息之后,突然径直地冲天而起,接着在无数百姓震惊的目光中,化作一条即便盘着身躯也将整个潞河郡城笼罩起来的金龙,郡城四方被照耀得如同白昼。
只不过,它看起来有些疲惫和虚弱。
龙首向西北,灵动的眸光中有愤怒,也有期盼。
西北,那是大乾帝京的方向。
愤怒是对魔教。
期盼,则是对大乾气运之主。
江鲤一时也有些期待,终于就要看到那个和师父打了三天三夜眼都不眨的大乾皇帝了吗?
“小子,我是毒龙魔君,你是谁?”突兀的询问声在耳畔响起,紧随其后,江鲤又嗅到了一股女子身上独有的香气。
扭头,只见穿着黑金蛟龙袍的女子不知何时已经站在他旁边。
远处望着没什么特别,现在靠近之后,江鲤才蓦然惊觉,对方居然比她还高出半个头去。
此外,魔君,如同道门真君一般,是对魔道三品及以上修士的尊称。
愣了愣,他快速收敛心神,拜道:“贫道江鲤,三阳派弟子,先前燃烧羽毛实属迫不得已,还请前辈勿怪。”
闻言,自称毒龙魔君的女子眉头微微上挑,可紧接着便背着双手,斜睨笑问:“三阳派我听说过,西北雍州,正阳真君,对吗?”
“正是!”
“道门弟子,见了本尊,不害怕吗?”
江鲤头也不抬:“师伯曾有教导,观人不观面,首要观其行。魔君方才救了全城数十万百姓,弟子不知为何要惧。”
“懂了,你用正阳真君吓唬我。”
“弟子不敢,魔君误会了。只是从方才所见,以及弟子心中直觉,认定魔君非魔教中人,再则,我师父也说过,魔道也并非全是坏人,不可一概而论。”
“你师父是谁?”
“家师梦阳真人。”
毒龙魔君一听,眸光微凝,继而笑道:“哦,听过。你叫江鲤?”
“是。”
“小鲤鱼,你去杀了他。”毒龙魔君毫无预兆地话锋陡转,指向太守。
江鲤没有在意她对自己的称呼,转头看向太守,只见其面如金纸,气息忽长忽短,胸膛起伏几不可见,口中血液不断外涌。
虽然早就已经确定对方叛逆了乾朝,也是此次灾难背后的主谋之一,但是要听从一个魔道魔君的命令杀一个魔教叛逆,似乎总有什么地方不对。
毒龙魔君看出了江鲤的犹豫。
她伸出玉质的手掌,朝江鲤脸颊贴近。
“你知道我的手为什么看起来像是白玉吗?”
“不知道。”江鲤老老实实地摇头。
毒龙魔君咯咯一笑:“当然是因为……它已经被炼至毒道巅峰,否极泰来,返璞归真,于是就成了白玉。”
江鲤不敢不信。
于是,当她指尖即将碰到自己鼻尖的时候,江鲤后撤一步,手腕一转便招来傲雪剑。
“此贼当诛!贫道愿效犬马之劳!”